第37章(第4/5頁)
不說別的,只說她喜歡看人皮開肉綻地流淚求饒這一點,就已經十足可怕了。
崔明珠出手闊綽,眼睛毒辣,鴇母龜奴們都將她奉為貴客,買來的“新貨”,都請崔家娘子過來“掌掌眼”,要是有她看上的,崔明珠甚至願意做他的恩客捧紅這位倌人,花大價錢給他“開臉”,購買小郎君的初夜。
加央的初夜就是被她買下的,按照青樓花舫的規矩,“開臉”要將男子身上的毛發剃幹凈,連汗毛也不留下。所以除了頭發以外,他身上很幹凈,深色的小麥肌膚在跳舞時會覆蓋上一層亮晶晶的薄汗,水潤晶亮,摸起來光滑無比。
“他好像很怕你。”薛玉霄觀察道,“你們不是相好嗎?”
“相好?”崔明珠笑道,“我跟一個男奴相好嗎?不過是在我掌中養過半個月,我為他擺了二十台流水席,點紅蠟燭,一擲千金,按照規矩,他得叫我幹娘。”
二十台流水席是風月之地的說法,意思是恩客給倌人花二十場宴席的錢,只花錢,並不擺席,有人點名要他,就說“在某位娘子身邊陪席”,連續二十日,不伺候別人。點紅蠟燭是指初夜的賞金,以一千錢起價,價高者得。
這是什麽汙穢之地啊……薛玉霄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她擡手吩咐了一句,讓樂師和其他幾個男奴都出去,問道:“加央,你真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嗎?”
加央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扯著她的裙擺:“我……我忘了,您摸我吧,您……”
他手忙腳亂地蹭過去,抓著薛玉霄的手就要放胸肌上放。然而這種以色侍人的手段入不了風月老手的眼,崔明珠擡手勾住他脖頸上的皮革脖圈,用絞金絲的鞭子抵住男子的臉頰,一把將加央摟了過來,笑道:“你這是什麽反應?誰不知道你們是從寧州賣來的,怎麽,祝老板不讓你亂說?”
男人身形健壯,卻不敢躲避她的動作,綠眼睛水潤潤地看著她,好半天才道:“……幹娘,饒了加央吧。我、我不能說……”
崔明珠抖開鞭子,擡手就要抽他。加央猛地閉上眼,然而鞭風在半空就停住了,他擡起眼眸,見到身邊這位薛三娘子拉住了幹娘的手,才沒打在他身上。
“幹嘛呀你。”崔明珠埋怨道,“我幫你問呢,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在辦?我跟你說,賤籍奴隸不抽兩下子是不會開口的,祝老板她們下手比我還重,又打不壞人。”
“行了。”薛玉霄眉頭緊皺,“看得我不舒服。”
她在薛園時,即便是在園中灑掃的三等仆從也一貫善待,園子裏的侍奴從未受到主家的為難。薛玉霄此前還並沒有充分理解到,為什麽那些侍奴都這麽怕被趕出去?今日才終於明白。
薛園對於貧苦出身來說,簡直是人間仙境。
加央能聽懂她的話,連忙湊到她身邊,他卷發濃密,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一樣拱過來,綠眼睛濕漉漉的,語調生澀道:“我說,別打我,您別讓幹娘打我。”
他的眼淚滴落在薛玉霄的裙子上,又慌張地用手去擦,低著頭道:“主家說我不能告訴別人,會打死我。您別跟別人說……我是主家從……從寧州池郡用二十錢買的。”
二十錢遠低於律法規定的最低數目,按照京兆的糧價,大約也就只能換幾頓飯的糧食,只有在餓殍遍地的寧州才能壓到這個價格。
薛玉霄跟李芙蓉對視一眼,心中有數。她伸手擦掉加央臉上的淚水,語調溫柔:“別害怕,我不讓她打你,你跟我說,是從哪兒送過來的?”
“……從、從……”他被薛玉霄袖中溫潤甜蜜的香氣迷了神智,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吐出這幾個字的,“我不知道太多……我是走水路,被運到這裏的,坐了很久的船……”
水路,碼頭。薛玉霄在腦海中思考片刻,道:“山海渡……”
山海渡是京兆最大的碼頭,運河上常有貨船往來,將各地的珍寶特產運往京兆,以天下——即便是殘破的天下也是天下,養育皇室和貴族。陪都是東齊最為繁華的地方,跟窮鄉僻壤簡直是兩個世界。
李芙蓉跟著沉思,她的手中把玩著短刀,素日便陰郁緊皺的眉頭更加收攏了:“沒走陸路,少了許多關卡,應該是以尋常貨物之名送來的。我們這就回去點兵搜查!”
薛玉霄也怕時不待人,立即起身,但她腳步微頓,隨手解下腰上的一塊玉佩遞給崔明珠:“你代我給他贖身,等拿到賣身契約後,幫我派人把他送到薛園去,給裴郎帶一句話,就說我說的,好好安置,等我回去跟他說。”
崔明珠愣道:“你真要買啊?”
“難道他話都交代了,讓他真被花舫的人打死?時機緊迫,我們去抓人。”薛玉霄語速加快,“這事交給你了,千萬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