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5頁)

鈴聲交錯,幾個深目高鼻,眼眸深綠的男子站在簾外。他們赤著足,腳踝上戴著鎖鏈,跪下向兩人行禮。

這些菩薩蠻身上掛滿鈴鐺,交錯的紅線勒進肌肉線條裏,因為會跳舞,他們的身段格外地健康寬闊,全都沒有穿上衣,露著本該掩藏在布料裏的胸膛和腰腹,肌理幾乎將細細的紅線擠得深陷下去,只露出一點微妙的艷色。

李芙蓉面色微僵,她瞥了薛玉霄一眼,見她也呆了一下,心中一下子平衡了許多。

薛玉霄收回視線,突然不知道該看哪兒好了,她道:“你們進來吧。”

幾人便撥開珠簾,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雅間內早有樂師,這種地方的樂師大多是男子。

這幾個菩薩蠻男奴都還很年輕,看上去甚至有一點純真的稚嫩,他們長發烏黑微卷,因為不通禮儀,所以散漫地披在脊背上,沿著脊柱如流水般,這些奴隸身上有一些打罵的鞭痕,但落在深麥色的肌膚上,反而更顯野性。

薛玉霄跟之前那個少年道:“你讓他們過來說話。”

少年便湊過去,跟領頭那個奴隸說了幾句什麽。那男奴殷勤點頭,走到薛玉霄的身前,忽然跪下去貼著她的長裙。他沒有穿上衣,肌膚就蹭著她這身艷麗無匹的石榴裙——他知道能穿這麽艷麗顏色的女人都是貴族,便更賣力地討好,將頭枕到她的膝上,捧著薛玉霄的手,讓她摸自己的臉。

這下子,連一向臨危不亂的薛玉霄也被沖擊得暈了一下,她的手被抓過去,感覺這只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只得在心裏跟自己道:這是公事,為人要沉穩,活了兩輩子,什麽場面她沒見過。

……這場面她好像真沒見過。

薛玉霄沒開口,男奴便以為他做得不夠好。他們已經習慣在女人面前袒胸露腹,羞恥一流的東西早就拋擲腦後。於是,他很快又低下身,像討取憐愛的小獸一樣垂頭蹭她的腳踝,捧著貴族娘子的繡鞋,讓她踩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也沒閑著,有人硬著頭皮去伺候李芙蓉,被芙蓉娘一個眼神瞪得不敢上前。

薛玉霄擡手捏了捏眉心,把他拉起來,道:“你坐下來。”

男奴聽得懂一些官話,看了看旁邊那個少年的臉色,便跪坐在薛玉霄的腿邊,並不敢到小榻上去。

“這裏就你們幾個嗎?”薛玉霄問,“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奴隸想了想,磕磕絆絆道:“奴,從南方來。還有幾個兄弟……在樓上。”

……連寧州這個地名都說不出嗎?薛玉霄伸手把玩著他的卷發,眉目溫和,看起來十分好說話:“我正要買幾個男奴回去,讓你們跳舞給我看,但你已是這裏迎客的搖錢樹,想必身價不菲。”

少年從旁開口道:“他們也並不貴,若您有意,我叫祝老板跟姐姐談價格。”

薛玉霄道:“祝老板?原來這是上虞祝家的產業……”

她一邊說著,一邊擡指掐住男奴的下頷,奴隸順從地擡頭張開嘴,讓她看自己的牙齒。

即便在人身上,這也是辨別年齡最簡單的手段。少年見她動作,便道:“他其實……”

“十五歲?”薛玉霄道,“牙齒還沒長好呢。你們花舫讓不到十五歲的奴隸接客啊。”

少年解釋道:“大人,雖說官中規定,男奴樂伎、倌人一流,男子要到十六歲才能賣身。但這些菩薩蠻身體強健,生長得很快,比起咱們京兆的小郎君們更耐玩,就是稍稍年輕些,那也沒什麽,並不耽誤您用。”

說到嚴肅的話題,他立即更正稱呼,不再叫姐姐了。

薛玉霄不置可否,只道:“請祝老板來談。”

少年拱手行禮,轉身出去了。

他離開時朝著樂師遞了個眼色,樂師便會意地彈奏起曲調。除了薛玉霄身邊的這個之外,其他的男奴伴隨著音樂跳舞,鈴聲、鼓聲,和琴曲交織在一起。

香氣愈發濃郁了。

薛玉霄喝了口茶,壓一壓腦子裏的抽痛。她側過身跟李芙蓉低聲道:“恐怕不好問,那個少年人是來看著我們的,這些菩薩蠻又無法說出準確的地點,應該被好好‘教育’過了。”

李芙蓉跟著壓低聲音:“那個祝老板會是突破口嗎?”

“很難。”薛玉霄道,“上虞祝家雖是二等士族,但也不會讓自家人親自經商,自降身份。應該是祝氏庇護的佃戶人家,提拔做的管事,要真和劫掠人口的土匪做買賣,她們也必定守口如瓶。”

這是兩人很熟悉的一套過程。

“那怎麽辦?”李芙蓉看不了他們跳舞,感覺自己多看一眼眼睛都會壞掉,實在有傷風化,“幹脆拿出身份,驗查這裏面的賣身契約吧,我不信這裏面就沒有疏漏,就天衣無縫。”

薛玉霄道:“稍安勿躁,這是最下乘的辦法。一旦走到明面上,找不出破綻,不免打草驚蛇,再想要拿到證據恐怕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