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4頁)

裴飲雪把侍者新呈上來的糕點遞給他。

崔錦章張口咬住,也不問了,專心致志地吃掉東西。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裴飲雪坐在他身邊,簡直有如坐針氈之感。誰也不知道小神醫會不會突然好奇地接著問下去,兩人的關系著實難以解釋……幸好崔錦章到最後都沒有再問,只是寫了藥方交給薛玉霄。

至日暮,一整天的社交宴會終於結束,王丞相帶王珩、以及四殿下率先退席。等到幾人走後,其他頗有名望的士族主君也一一離開,眾人方散。

薛玉霄從射箭結束就開始困,用飯後更是只有身體在這兒,靈魂都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等上了馬車,她渾身氣力一松,倚在背枕上放空發呆,默默地掏出藥方,開始看崔錦章開的藥。

“……冬日紅梅上露水五錢,白梅上露水五錢,梅蕊各二兩。終年不化之河所覆之雪五錢,其河邊春日初發之草三兩……”薛玉霄讀到這裏,頓了頓,“不愧是海上方,終年不化之河在極北之地,要得到上面的雪,起碼要收復故土,還得往鮮卑打回去。”

海上方是仙方的別稱。

裴飲雪道:“不必徒生事端,我的病沒有症狀,便不算病。”

怎麽沒有?薛玉霄看了一眼他如今烏黑如墨的長發,再過幾年,他的頭發便會一寸寸化為霜絲,觸摸如撫冰雪,原著中所描述的“白衣白發,冷凜如霜”,距離現下也就是五年而已。至於後續的——“其質寒若此,不足以延天命”,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行。”薛玉霄忽然道,“藥方都有了,試試怎麽了,把園子裏那棵槐樹砍了,我要種梅花。”

裴飲雪聞言微怔,道:“……為我一人,何必如此。”

薛玉霄道:“你如今覺得沒有什麽,過了幾年要是小命不保,我豈不是損失甚多,從此失一摯友,別管,聽我的。”

兩人回薛園後,她當即便命人砍樹,將主院的窗前移植為梅樹,交給林叔去辦。

吩咐完此事,薛玉霄更衣洗漱,準備早早休息。她換了一身就寢的輕衫薄衣,隱隱透出衣料下白潤的肌膚,因為數月勤於騎射、練武,所以她的身形照往常要緊實精煉許多,能看出脊背淺淺的肌理線條,一看便知能拉重弓。

裴飲雪給她解下發飾,梳理青絲,薛玉霄便不時埋在他的肩膀上,閉著眼低聲道:“……崔七還跟你說什麽了……”

裴飲雪沉默片刻,將她的發尾梳通:“說你不行。”

薛玉霄:“……”

她突然清醒了。

薛玉霄猛地擡眼,目光有神:“我看上去哪裏不行?等一下,我想起來他說我魂不應身,有曾患離魂症的跡象,但那也不能說我不行啊?今日騎馬射箭,消耗了許多體力,還幫著趕走了那個姓岑的,不就是下午有些困了嗎?這是正常的啊。”

裴飲雪道:“是他把脈時看出我……”

薛玉霄靜待後文。

“我……”裴飲雪頓了頓,委婉道,“沒有跟你同床。”

……這還能看出來啊。在崔錦章面前這不是沒有一點兒隱私嗎?

薛玉霄默默安靜下來,兩人像平時一樣就寢睡覺,她聽著裴飲雪剪滅燈花,悄然爬上床榻的聲音。

不知為何,薛玉霄困勁兒過去,反而睡不著了。不多時,外面下起雨來,秋雨綿密,一絲一毫的涼氣慢慢地滲透進窗子。

夏末初秋,正是涼爽的時候。薛玉霄並不覺得有什麽,反而氣息通暢,她聽著檐外密如斷線的雨幕,忽然發覺裴飲雪蜷縮進被子裏,連手臂也不露出來。

薛玉霄貼過去一寸,感覺他身上涼涼的,便探出手,慢吞吞地摸進他的被子裏,去抓他的手。

她這動作悄無聲息,幾乎把裴飲雪嚇住了。他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一股更加溫熱、帶著正常體溫的手伸過來,在雨聲的襯托下,這樣不同尋常的布料摩挲聲仿佛響在他耳畔,那種細碎的“沙沙”輕響,幾乎是從他的心裏迸發出來的。

薛玉霄抓住他的手指,低聲問:“是不是要給你換厚被子了?”

她好像養了一條很怕冷的小蛇。

裴飲雪的手被她抓住,熱意包裹住指節。他點頭,但想起薛玉霄看不到,於是開口,說的卻是:“我明日自己換一床吧。”

薛玉霄知道他不想把睡著的還劍叫起來,想了想,把自己的被子壓到他身上,然後鉆進去,保證道:“先這樣蓋厚一點,明天再說,你也別怕,雖然我們睡一張被子,但我不會碰你的。”

裴飲雪:“……”

好一個不會碰我。

薛玉霄自覺體貼,只睡了被窩的內側。然而過了一會兒,裴飲雪卻主動湊過來,輕輕地道:“還是冷。”

“還冷嗎?”雨聲之下,薛玉霄的聲音有點不清晰,“那我還是叫人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