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5頁)

她跟王公子的交情雖然不深,但好歹也有論曲之交、同車之誼,聽到袁冰弄壞了秋殺琴,薛玉霄以朋友的身份代入了一下,都覺得有點兒窒息。

王珩道:“……去哪裏都好,只要你握著韁繩,什麽地方我都去。”

薛玉霄笑了笑:“你不怕我騎術有限,把你摔下去?”

王珩搖頭,因為他坐在身前,薛玉霄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聽他說:“你會跟我一起摔倒嗎?要是你也摔下去,那摔了也無妨。”

“腿都會摔斷的,什麽無妨?”薛玉霄隨口道,“這個時間,其他地方都已經閉市了,只有一個地方還熱鬧,有花燈可看……就是,不太適合你。”

王珩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去碰她攥著韁繩的手背,但他只是摸了摸她手中的韁繩,道:“沒關系,你帶我看看吧。”

夕陽殘照,天際很快擦黑。

到了遊船花舫邊,已經能看到天空上的星星。在渡情橋的岸邊,薛玉霄扶他下馬,兩人坐在岸邊的涼亭裏,放眼望去,就是連成片的七八艘花舫——那是煙花之地。

花舫下的池水中,到處都是燃著蠟燭的蓮燈。蓮花小燈順流飄蕩,壓著一河星光。

兩人看了很久,夜風徐來,誰都沒有開口。

直到王珩說:“你以後還會來看我嗎?”

薛玉霄愣了一下,看向他:“你不會每天都爬那棵樹吧?”

王珩不好意思地低頭,緊張地舔舐了一下幹澀的唇,他的手糾結地蜷縮起來,唇上的紅痣濕潤艷麗:“我今天爬得最高。”

薛玉霄眨了眨眼,忽然間笑出聲來,她笑眯眯地道:“哪有大家公子以爬樹翻墻為己任的,你也太向往自由了,我看李清愁都沒爬得這麽頻繁。”

“我不是向往自由,我……”王珩咽了下唾沫,轉而問,“李娘子也這樣行動受限嗎?”

“差不多吧,我還得想個辦法讓她合理地從春水園搬出來。”薛玉霄思考著道,“得有才名……最好有事務要做……對了,我這幾日在戲樓排戲,順便做了幾首詞曲,雇了七八個珠玉樓的樂師,將你的琵琶曲《塞上血》交給了他們,等我填好詞,就能夠傳唱了。”

她說完,見到王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他眼眸裏倒映著一池的蓮燈,映著她的影子。

王珩道:“姐姐,多謝你。這京中沒有能配得上你的正君。請……”

請你等我。

這句話聲音很輕,薛玉霄幾乎有點沒聽清。王珩也沒有勇氣完全說出來,他的勇氣在對抗權威、對抗命運的過程中,幾乎已經消耗殆盡,在秋殺琴被袁冰摔斷的那一刻,王珩就清楚地知道——在別人眼裏,他也沒有比這架琴貴重多少。

哪怕他的才名相貌傳遍陪都,哪怕他的母親是當朝丞相……但他依舊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

他一旦拒絕什麽東西,就要像拒絕命運的安排一樣付出某些代價,譬如出門的自由、譬如秋殺琴。那些人不相信他所說的“除知音外絕弦無聲”,只會認為這是他擡高身價的方式。

“什麽?”薛玉霄把耳朵湊過去。

王珩反而不敢說了。他雖然坦率,但在她面前又總是格外膽怯:“……沒……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薛玉霄點頭答應,隨後把他送回放鹿園。在分別前,王珩忽然握住她的手,摸著她掌心的牙印說了一句:“他們連自己妻主的身體都敢毀傷,日後有機會,我替姐姐出氣。”

說完,他立刻掉頭就走,沿著月光進了園內,似乎再晚一點點,就會忍不住回望。

薛玉霄騎馬回去,看了一眼手上的痕跡,心說謝不疑可不能叫我妻主,他咬幾口無所謂,嫁給我才是災難……那是四殿下,就算他知道了,能拿四殿下怎麽樣嗎?

不過孩子有這份心是好的。薛玉霄寬容地想,起碼她現在跟原著的幾位角色關系都挺好的呀,這叫什麽,叫消滅敵人,成為朋友,真是上上策。

……

有時候,上上策裏也是有瑕疵的。

薛玉霄回來時,裴郎還沒睡,他手中的棋譜已經有厚厚一卷,最上面還放著薛園的賬簿,一條條復雜的度支陳列在紙上。薛司空回來後,園子裏的賬目便不能全由林叔管理,不然是他的失職。

裴飲雪擡手捏了捏眉心,見到眼前出現一襲玄色的袍角。

是薛玉霄出門時的裝束。

他目光向上,看到她回來後,起身給她更衣,修長指節拉住她身上的腰帶,看似平常地問:“晚了兩個時辰,今日有事絆住嗎?”

薛玉霄道:“帶朋友去散散郁氣。”

裴飲雪表面不語,神情很是鎮定,薛玉霄想要伸手自己脫外衣時,他卻按住她的手,手臂環過去卸除腰帶。在兩人身形幾乎依偎的間隙,一股淡淡的、青草混著檀香的味道湧入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