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4頁)

薛玉霄本來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的“服侍”。

但他的手好似不太一樣,薛玉霄甚至下意識地有躲避的想法,她覺得裴飲雪這樣一個滿身書卷氣、為人清高的郎君,不太應該跪在地上為她解裙脫襪。

他的臉上倒是沒有半分怨氣,仍舊很平靜。這種安靜像是銘刻進了他的骨子裏,作為他在世上存活下去的一種方式。

血色羅裙解落在他的手裏。

屏風外響起輕叩聲,然後有人將熱水搬進隔間,林叔提醒了一聲:“少主人,水燒好了,讓裴郎君伺候您沐浴安寢吧。”

林叔的影子映在門扉上。

裴飲雪擡起頭,恰逢薛玉霄垂眼看著他。

裴飲雪:“你……”

薛玉霄:“我……”

兩人的話撞了個正著。

薛玉霄頓了頓,輕咳一聲,有點尷尬:“你先說。”

裴飲雪道:“請三娘先說。”

薛玉霄這才道:“我好像不太適應你幫我,要不,嗯,我自己……”

不等裴飲雪回答,林叔就又道:“少主人,西院說裴郎君這裏人少,恐怕使喚不過來,青竹公子送了幾個乖巧的人來幫忙。”

薛玉霄:“……不用了,送回去!”

他這哪是幫忙啊,爭寵加添亂還差不多。

……

靜謐良夜。

薛玉霄伏在浴桶邊緣,升騰的濃郁霧氣將一切都擋得嚴嚴實實。她一開始還有點尷尬,但發覺其實什麽也看不到的時候,心境一下子豁然開朗,那點不好意思也就消散了。

熱水泡得人昏昏欲睡。

薛玉霄的長發散落下來,像是流動的水墨一樣披落在肩上,濕淋淋地蜿蜒在脊背間。

裴飲雪幫她洗了頭發——也只洗了頭發。他弄濕了袖口,換了件外衫,將薛玉霄換洗的衣衫、布巾、還有用來保養發絲的脂膏都放在她手邊,自己點了一盞燈,在看薛玉霄口述給他的肥皂配方。

這就是薛玉霄方才沒來得及告訴他的正事。

在原著文中,就有一部分篇幅是說裴飲雪這方面的能力,不管什麽東西,只要女主將制造方法口述給他,最多不超過三個月,他必然能拿出成果。

不過裴飲雪幫女主的時候,是懷著一片愛意襄助。薛玉霄也不知道自己說話到底管不管用,只當是隨手試試:“你要是感興趣的話,能不能幫我做出來?配方裏可以加入花瓣香料……這個比皂角好用。”

裴飲雪:“幫你?”

薛玉霄默默縮了回去,以為他不願意,就閉上眼埋頭不動:“算了,怪麻煩的呢,你還是歇著吧,我閑了自己研究。”

旁邊的托盤上放著天然皂莢搗碎做成的皂角團,裏面混著名貴香料。齊朝的風氣如此,無論性別,都格外地講究幹凈、以及行走坐臥香氣飄然,所以仕宦貴族之家對香料的需求非常大。

因為女尊而男卑,所以女子的熏香也更加馥郁和甘甜,往往能夠通過一個人身上的香氣來辨識對方的性別。就算是隔著簾子、屏風,或者一道門,只要有風經過的地方,就有聞香識人的美談。

熱霧繚繞之中,裴飲雪望著她朦朧的面頰。薛玉霄的肌膚很白,從熱水裏蒸騰出一種艷麗靈動、生機勃勃的粉,蔓延在她濕漉漉的指節間。

他只是想跟她說話,見狀又很快別開視線,只認真地借著燈光、看向手中的配方。他想了半晌,說:“你其實不必說,請我做什麽,或是讓我幫你做什麽。”

裴飲雪背下配方,將紙疊起,道:“你盡可以將我當成你麾下的謀士,當成一件好用的物品使用,只要別有意折辱,這就已經很好了。”

薛玉霄眯著眼睛,強撐困意,問他:“那你覺得什麽算是折辱?”

裴飲雪還未答,她就繼續說下去:“譬如我覺得你身段很好,立如松柏,動似春柳。這是折辱你嗎?比如我覺得你的腰生得很細,讓我想起……嬛嬛一裊楚宮腰……”

這是誇贊女子的詩,用在他身上並不和諧。

她的聲音裏有著濃郁的倦意。裴飲雪猜想她快要睡著了,可他還是沒有擡頭,他不應該看……哪怕他對薛三娘誕生了無限的好奇。

“不是。這只是……你沒背好詩。”

薛玉霄悶悶地笑,半晌沒吱聲,就在裴飲雪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她卻用力揉了揉臉清醒過來,拿過架子上的布巾擦身。

意識到在這個世界當女人還算安全之後,薛玉霄也拋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介意和害羞。她背對著裴飲雪穿上潔凈的薄衫,赤著腳走回去。

裴飲雪聽到滴水的聲音,淡淡地囑咐了一句:“仔細腳下滑——”

話沒說完,聽到薛玉霄三步並作兩步地穿過隔間,走過去倒在床上,砰地一聲。然後她像個毛毛蟲一樣埋頭拱進了新換的薄被裏。

……好消息是沒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