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卷 生(07)(第2/3頁)

這話教練來來回回說了不下十次,陳瑞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有很多人,還沒克服跳傘的恐懼,離機不果斷,肢體動作又不標準,導致不敢開主傘,每回一跳出去,就直接拉開了備份傘,這種情況,陳瑞自己也有過。

“記得。”陳瑞悠悠地說,“教練說,如果我們所有人都有你這股魄力,每年傘跳就不會有人不合格了。”說完想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胳膊肘撐地,臉又往下壓了壓:“我很好奇,你那次是怎麽做到臉他媽都快貼地上了才開傘的?當時大隊長氣的臉都青了,他說你再晚一秒,就掛了,他隊裏這麽多年零失誤的記錄要被你小子給破了。”

話雖說這麽,大隊長還是尤其喜歡他。

“因為教官說,主傘的開傘率是百分之一千,沒有開不了的傘,只有不會跳的兵。”

“我怎麽覺得你話裏有話?”陳瑞警惕地看著他。

“沒有,我只是懷疑,這世界上的主傘都能打開麽?有沒有真打不開的主傘,其實不是我技術不到位,而是那傘確實有問題。”

陳瑞陰惻惻地:“我怎麽覺得你在罵人呢。”

陸懷征搖頭笑,不說話了。

陳瑞反應過來,“撮合你跟那位小姐呢,你在這裏扯什麽車軲轆話題。“

“撮合不了,人家那條件,除非腦子進水了,嫁個當兵的。”陸懷征悠悠地看向別處。

陳瑞說:“隊長你今天很反常。”

“那你大概是第一天認識我。”

“你平常老說,男人不要妄自菲薄,當兵的更不行。你現在又是在埋汰誰呢?”

陸懷征卻突然坐起來了,胳膊肘搭在曲著的膝蓋上,輕笑: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真的。臉皮比城墻厚,滿嘴跑火車,那些話你就不要往心裏去了。”

“……”

……

吃完午飯,休息了片刻。

軍分區下午還有個會議,韓教授和栗鴻文還有陸懷征都得參加,是關於開展空軍心理健康體檢的一個標準,於好也去了。

整個會議室很安靜。

栗鴻文正側著耳朵在給陸懷征安排工作,他雙手架在胸前聽得很認真,重要部分就在紙上敷衍地劃拉兩下,那字寫的也是龍飛鳳舞,散漫的很,栗鴻文尤其看不慣他這做派。

絲毫也不顧及外人在場,罵了兩句:“你這字寫的比我那兩歲兒子還爛,小時候不是跟著你姥爺練字兒麽,就學成這德行?”

陸懷征搓了搓鼻子,一臉受訓的表情。

他以前受老師訓也是這表情,下意識搓搓鼻子,不卑不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反正就一臉幹了壞事兒還絲毫不臉紅特坦誠地看著你。

陸懷征全程不看於好,就連她上台分析數據他都只是盯著她身後的投影儀看著。

“韓教授已經跟院方申請,如果你們需要,我們可以隨時為你們提供心理健康的測評。”

“時間呢?”陸懷征聽到這,終於慢慢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眼神特嘲諷,“半年一次?還是一年一次?還是十年一次?”

他特意咬了十這個字。

聽聞他口氣有些不對,連栗鴻文略責備地都看了他一眼,“幹嘛,吃槍藥了?”

“沒有。”他咳了聲,捏了捏脖子,清淡地往別處瞥了眼,“嗓子不舒服。”

“一年一次定期檢查,另外,戰後可以隨訪。我們可以隨時過來,當然這其中,你們的家屬要是需要幫助和咨詢的,也可以隨時找我們。”於好解釋。

栗鴻文倒是沒什麽意見,陸懷征有意見也輪不上他吱聲,這事兒就暫時先由栗鴻文定下,最後拍板還得在跟上頭幾個領導開會才能決定。

會議結束,於好去上了個廁所,等回來時人已經散了。

韓教授和栗鴻文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而陸懷征則半個屁股坐在桌子上,兩只手抄在褲兜裏,目光閑散百無聊賴地四處晃蕩,直到她進來,頓住。

於好在兩人眼神對上的一瞬間低下頭,用紙巾擦手,沒情緒問:“韓教授呢?”

陸懷征也別開頭,也沒什麽好氣:“走了。”

於好覺得不可能,他大概是一時興起又逗她玩,沒搭理他,悶頭一言不發地收拾起攤在桌上的筆記本。

黃昏,沒有厚重的雲霧,一碧如洗,清透的夕陽余暉從窗外落進來,在空中灑下一束淡黃的光塵,加上這滿桌的書和紙,時間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兩人在轉學前已經是冷戰狀態了,於好在路上碰見他,扭頭就走,陸懷征也是,原本還笑著跟人聊天呢,看見她,立馬冷下臉,周身的溫度能下降三度多。

跟現在這差不多。

雖說陽光灑滿整個會議室,看上去暖意融融,可兩人的氣氛卻冷得像冰,那束暖黃色的光塵橫梗在兩人中間,像一條無可逾越地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