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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坦坦然地說:“江城醫院那邊鬧得很厲害,江城很多人都在非議你說的不醫治傷害同行的病人那句話,還有,議論你從前的事。我想你都知道罷?鄧躍說聯系不上你。我找了蓋瑞,他告訴我你在這裏,我想就來看看。”

鄧安笑了笑,走到屋前不遠的泉水潭邊,潭邊有幾個石頭椅,他靠在那裏看著顏子真:“謝謝。我沒事。”

顏子真脫口而出:“你是真的不在意那些議論嗎?”

鄧安又笑了笑:“那你會在意嗎?”

顏子真說:“我不會在意別人的議論,可是我會在意我的父母親人因此被人議論。所以,我想,我在乎的是議論的背後真實的自己。”

她明亮的眼睛望著鄧安,晚霞燦亮的光閃爍在她的明眸,鄧安看了好一會兒,輕聲說了一句什麽,因為兩人距離有點遠,顏子真沒有聽清。

這樣安靜美麗的環境裏,顏子真問:“你說什麽?”

鄧安卻笑了,問她:“那你知道我從前的事情嗎?”

顏子真一怔,這真的是一個禁忌,鄧躍母親不提,鄧躍也不提,她當然不會去問,只是從只言片語中猜測而已。

鄧安說:“你也不知道,那你覺得真實的我會是什麽樣?這樣?”

這口氣仍然是嘲弄諷刺,一如既往的鄧安。對著她永遠都是冷嘲熱諷,捉弄嘲笑。

顏子真早就習慣了,她鎮定地回答:“我當然不知道你從前的事情,可是我認識的是這五年裏的你,每個人真實的樣子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個階段有每個階段的變化。能夠五年都是這個樣子,我想多半這也就是這五年裏真實的你了。”

鄧安微笑:“太有自信了。”

顏子真忽然笑起來,真是皎如春花,她笑著說:“你是想說,這五年你見到我就冷嘲熱諷,這不是真實的你?”

鄧安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

“換句話說,其實真實的你,是在暗戀我?”顏子真仍然笑著。

鄧安收住笑聲,那一瞬間下頜僵住。

顏子真沒有再看他,她低頭看著腳邊水潭裏的五彩石子。

顏子真是知道的,他們在海邊初遇的時候,正是鄧安女友自殺之後不久。但鄧安沒有告訴顏子真、或者任何人的是,當時抽筋的時候,他忽然間想,就這麽算了吧。

可是他看到一個膽大包天的女孩子,自己不會遊泳抱著個遊泳圈,居然伸手來拉住他不放。

鄧安緩緩轉過頭,溫柔地看著顏子真,的的確確,顏子真及不上他任何一個女友的美貌,也不如她們善解人意。但現在,乃至在現在以前的一段時間,他卻很想好好地保護這個女子。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太懂事,太隱忍,是因為天性中那點豁達嗎?然而自從去過青鄉,到鄧躍移情別戀,再到誤會*,他開始看到她一次次被無形的刀子割挫,被暗中的潮流夾擊,一次又一次,可是她的眼神堅定,腰背挺直。最後,她的笑容依舊明亮,眼神仍然清澈。

他沒有資格批判鄧躍,他曾經辜負的女子也很美好。只是心裏,總有一點點沉沉的痛意,和悔意。這點痛意和悔意,使他想撥亂反正盡力相助,讓她恢復昔日的光彩——那曾是他輕視不耐煩的。

他有點想伸手去摸摸她低著的頭。卻只是自失地笑了一下,輕聲說:“顏子真,你想太多了。”

顏子真擡起頭,仍是微微的笑:“我是開玩笑的。不過,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謝謝你,一直來幫助我。”所以我希望在你遇到煩難困擾時,也能在你身邊寬慰你。

鄧安站在一旁,神情渾不在意,語聲溫和:“你忘了你曾經救我一命。”

他看了看不遠處,說:“開飯了,去吃飯吧。”

他在前面走,山風從他身前吹來,兩行濃蔭樹間,鄧安一款本白襯衫和麻質長褲隨風拂動,分外飄灑。

顏子真其實在說了那句話後就後悔了。她根本不想揭穿什麽,可是,是因為環境嗎?還是因為唇槍舌劍說得太high?她如受盅惑,脫口而出。

又或者,她其實蠢蠢欲動,想試探些什麽。

可是試探出來又怎樣?顏子真想,蠢,真是蠢。

果然,鄧安輕而易舉就化解了這一場言語機鋒。真是開玩笑,鄧安是什麽人?

顏子真心想,就這樣吧,也省得總是隱隱有牽掛、有希翼,明知道是黑暗迷茫荒唐的、沒有前途的,還是暗暗喜悅,偷偷陶醉。說穿了,明確了鄧安的態度,也不能說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心底裏似空了一塊,隱隱難受。

被拒絕了呢。顏子真振作精神,什麽事都要有一次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