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5.22

顏家這一年的除夕,前所未有的熱鬧。

顏家的除夕夜,向來只有四個人,顏祖母、顏氏夫婦、顏子真。不過卓嘉在一家在陪莊慧行吃完年夜飯之後都會一齊過來聚一聚,除非卓嘉在去了嶽母家過年。

而今年,顏家多了另外一家三口一起過除夕:衛江峰全家。

衛江峰夫婦和衛音希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年三十的中午,因為衛江峰夫婦都要上班到年廿九。本來顏海生要開車去梅州接他們,被衛江峰堅拒,說過年期間高速擁堵,他們會提早買好火車票,自己過來。

顏子真心想,真是什麽樣的父母有什麽樣的孩子,就算擠火車也不願意給人帶來麻煩,就算那人是自己的親哥哥。

自去年十二月份聽完莊慧行最後的遺囑、顏海生第二日便去了梅州,然而從梅州回來後,他並沒有再去打擾衛江峰,在衛江峰主動和他聯系之前,也沒有去主動打過電話給他,更沒有再去過梅州。直到衛江峰一個月前來了趟江城。

顏海生和卓嘉自就像招待好友一樣,卓嘉自在家裏做了幾個拿手菜,顏海生和他好好地吃了頓飯,兩人都很平靜,彼此聊了些各自的情況,衛江峰就回去了。但從此就常常通個電話,男人打電話並不多話,就問候一聲,談談工作和近況而已,有時也聊聊兒女。

顏子真有些好奇,頗想問問這個叔叔對自己的看法,然而想想還是作罷,太復雜了。

直到除夕的一個星期前,顏海生思之再三,打了電話邀請衛江峰一家到江城一起過年。他知道衛家一家三口在梅州都沒有其它親戚。衛江峰在猶豫了幾秒鐘後,爽快地答應了。

顏子真對父親說:“爸,你一看就讓人有孺慕之思。”

她沒有說錯,顏海生有一種極溫和寬厚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會想親近他信任他,而他也從未讓人失望過。和他在一起,如沐春風,極是舒適自在。所以當衛江峰確定自己的身份後,對顏海生是沒有任何的抗拒的,畢竟,他是自己的嫡親兄長,同樣在不知事的時候失去母親,跌跌撞撞地長大,卻對自己溫和而體諒。那一句“養育之恩大過天”,那樣寬容理解的神情和身為兄長自然而然的關愛,叫衛江峰想起來,就心生敬意。

而且對於整件事情顏海生全不知情,沒有做過任何事情,

他是一個男人,雖看上去不過中年,卻已年屆六十,他自幼就知道要堅強獨立,要懂事能幹,撐門立戶,因為他自幼只有和母親相依為命,在這世上沒有任何其他親人。當這一切已成為根深蒂固的習慣,可是忽然之間知道原來自己還有親人、還有這麽一個兄長時,心裏不知何時何處湧上來的安慰和溫暖,時時會讓他沖散一些對養母的思念和復雜的思緒。

不管其它,其它事和他們兄弟無關,他承認並尊敬親近這個兄長。所以他在猶豫了幾秒鐘之後,便答應到江城一起過年。

事實上當他知道全部真相之後,他對莊慧行的感覺也是很復雜的。男人通常沒有女人那麽細膩的想法,但是這個老人、這個女人對於承諾作出的犧牲和永不放棄,不能不令他動容。男人總是說一諾千金,為承諾不惜刀山火海,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個?

而這邊顏海生掛了電話之後非常的高興,高興到卓嘉自都不忍心笑他,想想又替他心酸,她自己姐妹兄弟齊全,顏海生的經歷卻如此傳奇不幸,可是再不幸,他幾十年來仍然一貫的溫和寬厚待人至誠,他的笑容和安慰一直是自己安心幸福的源泉,這個男人,是瑰寶,她何其有幸遇到他,為他所救與他相愛,為了他,為了子真,她願意退到最後的底線,守護和深愛著他們。

她看著笑得合不攏嘴、仿佛年輕了十歲的丈夫,溫柔地握住他的手,笑著說:“老顏,你這是向我示威來著啊。”語聲溫柔無比。

顏海生低頭看著她笑。

顏子真從房間拐出來又馬上拐回去。

第二天,卓嘉自動手把書房收拾出來,因為書房本來有一張單人床,便對顏子真說:“叔叔嬸嬸睡你房間,音希睡書房,你和你奶奶睡奶奶的房間。”顏子真從小睡相不好,等得她略大,卓嘉自給她布置房間時索性就買了一張大床,所以她的房間和奶奶房間都是大床。

顏子真調皮地笑:“才不,爸爸和叔叔睡,音希和嬸嬸睡,我和你擠單人床。”

卓嘉自涼涼地說:“這就是說你情願和我擠單人床也不肯和奶奶睡一床?”

顏子真大叫:“媽媽!你又欺負我!”

卓嘉自看著子真猶帶憔悴的臉,想起這大半年來女兒受到的一連串打擊,心下一軟,這陣子顏子真特別的依戀自己和顏海生,動不動就輪流抱著兩人的肩膊,也不說話,只是傻傻地笑。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鬢發,溫聲說:“好,你和我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