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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笑了,溫和地說:“對,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誤會和誤解,都是因為當事人自以為是:自以為堅強,自以為自尊,自以為明白,自以為聰明,自以為不用說別人也會明白。他們總是不明白,嘴巴不只是用來吃飯的,耳朵也並不是擺設。”

衛音希由衷地說:“謝謝你,溫大哥。”她無意識地側了側頭,嘴角露出一朵美麗的笑。

溫公子微微一怔。衛音希性子清冷,更不大愛說話,這種無意識流露出來的少女愛嬌極其少見。他突然想起鄧躍說的話:衛音希當然很美,但是最美的是她的美麗總是突如其來,讓人防不勝防直擊心底。

正怔忡間,外間傳來一聲大叫:“小叔!你一月份要去哈爾濱?!”

溫公子轉頭,正要說話,那個明顯是少女的聲音又叫:“我靠!你竟然還要在那裏呆到過年?你有沒有良心,講不講道義,你居然丟下你親愛的小侄女,讓她孤零零地一個人過年?虧我還買了寸香齋的黑森林蛋糕給你做消夜,你會被雷劈的!”

衛音希聽著忍不住莞爾,側著臉也能看出溫公子又是無奈又是滿面笑意:“臭丫頭,我也訂了你的機票!”

那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聽到卻頓了一頓,懶洋洋的聲音裏帶了點冷淡,說:“誰稀罕去。”聲音越來越遠:“蛋糕在桌上,祝你肥過一百八。”

溫公子笑,笑容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轉回頭來,卻忽然問衛音希:“如果你現在有機會去法國留學,你會不會去?”

衛音希呆了一呆。

這個問題已經一年多沒有想過。雖然幾個月前溫公子跟她也提過,她也是過耳未過心。自從兩年前父親替人擔保的事出了問題,父親辛苦大半輩子賺下的財產賠盡,且負債累累,後來……後來莊慧行出面解決了整件事情後,家裏也就負擔不起她的留學費用了,學畫這種事向來並非普通留學,所需費用不菲。衛音希雖是獨女,卻一向乖巧懂事,心裏是有遺憾,但從無半分責怪父母的意思。

父母能予她的,定是盡全力予她。她很明白。她怎麽能令父母覺得對她有所虧欠?那原本並非父母的責任,自己的前途。

她搖了搖頭,綻開笑容,在鍵盤上慢慢地打著字:“太昂貴,家裏沒法負擔,以後,以後再說。”

溫公子看著她,斂了笑意,若有所思。

衛音希心裏一跳,脫口問:“怎麽了?”

溫公子卻笑了笑,不再說這個話題:“沒什麽,始終覺得你應該走出去看看、學學。晚了,你早點休息,有事隨時電話或者留言。”

衛音希點頭,關了qq,微微笑著,翻身睡倒。

卓謙這一晚也很遲才睡。

他在回男生宿舍的路上看到嶽敏,嶽敏站得遠遠地看著他,表情有些奇怪,那奇怪裏帶著一點讓人心裏覺得不太好受的東西。

卓謙不知為什麽有點心虛,慢慢地慢慢地走近她,對著她像往常一樣笑了一笑,問她:“嶽敏,這麽晚了你怎麽沒回寢室?”可是灌了雪水的鞋子實在是冷透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嶽敏低頭看了看他的腳,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再擡起頭來時表情就變得有點戲謔,卻不說話。

卓謙便有些訕訕的:“什麽事啊嶽敏。”

嶽敏幹脆利落地說:“陪我走走唄。”

卓謙啊喲一聲:“我可不可以先回去換雙鞋子?”

嶽敏就笑了:“卓謙,你陪衛音希走了這麽久哪。”臉上的笑意,怎麽看都有點意味深長,又有點……其它的東西。

卓謙一怔,臉就有些紅,他們倆站在宿舍樓前的燈柱下,燈光很明亮,卓謙的臉紅得很明顯。

嶽敏說:“卓謙,你喜歡衛音希對吧。”

卓謙想了一想,臉上神情有些迷惘,卻不自禁流露出微笑,答她:“嗯。”

嶽敏倒呆了一呆,微微低下頭,心中終於泛起酸楚,他們做了這麽多年同學,從初中到大學,一群同學中,她活潑爽朗,他幽默陽光,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只有她自己知道,卓謙的心裏是沒有人的。

他對她是特別好,雖然他習慣了關心照顧女同學們,但對她是特別好的,是因為特別合得來,因為她性格爽朗沒有別的女孩子的矯情作態。但這種好,非常的坦坦蕩蕩,就像面對所有人的玩笑,他就只是笑著知道是玩笑,做個鬼臉就算。而她?她後知後覺地想,她是不是也接受得太坦蕩大方?

這麽多年來,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敲開了門進去,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敲開了門進到裏面,就再也不會有別人進得來。卓謙的性格她再知道不過。

可是,她沒來得及。也許,她永遠也是來不及的,因為那個地方,本來就不屬於她。

嶽敏嘆了口氣,能怎麽樣呢,還是和從前一樣吧,做好朋友。不能連朋友也失去。卓謙一貫是個好朋友。從小到大這麽多年的好朋友,嶽敏想,要是也失去了,那就太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