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能做男二,顧銘亦確實俊朗,劍眉桃花眼鼻似懸膽還有美人尖,此刻他冷著臉顯得有些生人勿近。駐足在背簍姑娘身後,眼望著停泊在對岸下客的船。

碼頭沉靜,只聞呼呼風聲。辛珊思見船遲遲不動,手伸向小籃子中拿了小串山葡萄來吃。山葡萄個不大,紅紅的顏色很好,甜多酸少。早上稱的一斤,僅剩幾小串了。許是離得近,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後的氣息。

船在對岸停了足兩刻才拔錨,靠到黃江碼頭時,天都見黑了。

“來了來了…”

也不等船上客下完,候在碼頭上的人就急著往船上擠。辛珊思靠後,一劍山莊不趕,她就慢慢來。上了船,進到船艙,見臨窗還有位置,便卸下背簍過去坐。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趟船了…”船家扯著嗓子,似商量實則是知會:“要在岸邊多停半刻,老朽在此先道個不是,各位客官稍安。”

大概是老規矩了,沒人吭聲應他。

一劍山莊的人雖沒進船艙,但辛珊思還是眼尖地瞅著了顧銘亦。不看長相,單身條就足矣秒殺與他站一塊的幾位。寬肩窄腰,側臉立體,白衣倜儻…腦中不自然地浮現一身影,她立馬打住,移轉目光。

要死了,這是食髓知味嗎?怎麽會又想起懷山谷?趕緊收斂心思,從腿旁背簍裏拿出針線包,扯了幾股線,開始打絡子。河面上水波蕩蕩,偶有漁鷗踩水飛過。

甲板上,站在顧銘亦左側,抱著劍的青年時梁,迎風仰面長舒一氣,透著疲憊:“師兄,回去咱們就上赤峰閉關吧。”

“好。”顧銘亦握緊手中的劍,三義鏢局在汕南一帶揚名已久,鏢頭陳達的赤練刀法十分淩厲,與山曰派掌門陳煜林,並稱汕南雙刀。陳達押鏢十數年,經歷過多少風浪!單紅宜迎的到底是個什麽主?

還是說…不沖鏢,沖的是鏢局?

近兩年,這已經是第四家出事的鏢局了。去年春,西陵方家擺擂招鏢,要送月河圖去東太山。十禪鏢局連勝七輪,奪擂成功,押月河圖上路。結果,十位當家人一個都沒能逃過,全橫屍在東太山腳下的城隍廟裏。

緊接著是卞廣城通雲鏢局,押鏢赴風舵城時,遭人下七嗅毒。雖等來了解藥,可太晚了。毒是解了,只人也廢完了。

今年夏初,隆齊鏢局的三位當家,也死在了押鏢途中。

“風雨欲來啊!”時梁微眯起眼,看鷹俯沖利爪捉魚扇翅。弱肉強食,他唇抿起,眸底黯然。

天快黑了,辛珊思望著遠處的燈火,手裏的如意絡子已經在收尾。船家久等不到客,以為今天就這樣了,不太甘願地去起錨。錨剛離水,聞呼喊。

“等等…等等…”

一群男女得有十好幾人,匆匆地往碼頭來。船家滿是褶子的臉上有了笑:“快點,正準備走。”

跑在最前的是個年輕婦人,她背著簍子,手裏還牽個五六歲男孩。一大一小一個模子,眉清目秀,就皮子黑了點。隊伍後頭,右手缺了拇指的中年,目光淫邪地盯在婦人身。

邊上禿眉警告:“收著點,你忘了之前在馮糖鎮的那位了?”

粗莽的漢子心有余悸:“俺現在看見背背簍的就難受。”

“我也是。”頭發臟得都結塊的矮個,兩手護到心口:“好在她沒想傷人。”

“你還生出感激了。”拎著個木榔頭的厚唇男瞪了一眼矮墩。

“這次我瞧準了,她腳步重。”中年摸著斷指處:“放心吧,那位就是個過客。過去了,不復見。我都想好怎麽報仇了,今晚快活時讓小娘子脫光了背著背簍伺候。”上了船,便見一行白衣,頓時心一緊。一劍山莊的人,向來愛多管閑事。

顧銘亦瞥了一眼五色渾人,目送婦人小孩進了船艙。

“少當家也在呀,”禿眉笑著拱手。

正打算編第二條絡子的辛珊思,聞聲手下一頓,不會這麽巧吧?擡眼望去,呵,還真是他們。

跟一劍山莊的人照過面,斷指中年硬著頭皮跨進船艙,還未找著他的獵物,目光就先跟雙冷眼撞上了,腳不由自主地後退。他剛說了什麽了?什麽也沒說,對對,什麽也沒說。

辛珊思將線打了個結,慢慢地編了起來,眼不眨地盯著中年。該說什麽呢?冤家路窄。兩天前,她為什麽會突然發病?本來可是好好的。

中年扯著皮幹笑,彎身拱禮退出船艙。

禿眉幾個不解,伸頭往船艙裏一看,立時轉身。一劍山莊的人似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故意橫身阻撓。五色渾人,眼睜睜地看著船離岸越來越遠。背後涼颼颼的,他們也不敢回望。

莽漢現在是真想把大斷指剁了扔河裏去喂魚。早提醒他了,別招惹背背簍的女子,晦氣。他還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