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不提前因,只是問沈舟然近況如何。

她溫柔的讓沈舟然有些意外。本以為會收到的冷落和忽視全都沒發生,媽媽依舊會關心自己。

他坐在沙發上,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沈媽媽問什麽他就答什麽,滿心歡喜地按住上揚的嘴角。

至於季淮,誰管他?

沈媽媽今天穿了身鵝黃色的連衣裙,這種小年輕才撐得起的亮色她穿起來一點不違和,顯得靈動的同時有別人模仿不來的清雅脫俗。

沈舟然見了,說:“媽媽今天穿得好漂亮。”

沈媽媽嘴角的笑容立馬擴大。

沈爸爸只在沈舟然進門後淡淡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聽到這話往這邊看了好幾眼,想說點什麽,但礙於季淮在場沒有開口,聊了兩句說自己還有事,上樓前讓沈駱洲好好待客。

沈媽媽如普通家長一樣,對久不見面的兒子詢問著生活和學習的日常。沈舟然已經很久不去上課了,都是找人替課,生活更是一塌糊塗,只能撿能回答的說。

他看桌上的果盤裏擺著沈媽媽最喜歡的荔枝,拿過幾個來剝了殼,送到沈媽媽嘴邊:“媽媽,吃不吃荔枝?”

沈媽媽愣住,接過來後說了句“謝謝”,卻沒有吃,而是把荔枝放回手前的盤子裏。

沈舟然剝荔枝的動作一重,荔枝滑溜溜地滾出老遠,甜膩的汁水沾了滿手。

“哎呀,快擦擦。好了好了,我不吃,舟然不用剝了。”沈媽媽見狀給他一張抽紙,含笑說。

“好。”沈舟然自如接過來,再也沒碰過荔枝。

季淮看在眼中,笑道:“然然為什麽不給我剝?”

沈舟然本不想搭理,念在沈媽媽在場還是回了他:“不想動手。”

季淮嘆氣:“好吧好吧,我自己來。你要吃嗎?我剝給你吃。”

這副表情落在沈媽媽眼中就是沈舟然跟人鬧脾氣還沒消氣,季淮一個勁的低頭認錯。

她說:“你們倆認識這麽多年了,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的?舟然,你總得給別人一個開口解釋的機會。”

沈駱洲聞言,掀起眼皮看沙發上的兩個人,隨後垂頭,慢慢晃著手裏的茶杯,也不喝。

沈舟然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崩到了極點。

就在沈媽媽把他推向季淮的那一刻。

季淮說:“是我做的太過分了,然然不理我也是應該的。但阿姨說的對,我們從小長大沒有隔夜仇,我想你給我個當面解釋的機會,我們能出去走走嗎?”

沈舟然一直重復用濕巾擦手的動作,擦到皮膚通紅才松開。柔軟的濕巾被他攥在手裏,皺成一團。

“不能,不想去。”他的音調已經不似剛進門的清亮。

季淮被斷然拒絕,一時沒出聲。

他仔細打量著沈舟然的動作神情,總覺得對方跟上次見面相差很多,這讓他有種事情脫離掌控的煩躁。

本以為自己這次抽出時間來會改善兩人之間的關系,但季淮覺得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復雜。

“外面太熱,不適合出去散步,季總要是無聊可以看電視,或者去娛樂室。”沈駱洲放下茶杯,打破客廳尷尬的氛圍。

“是我疏忽了,忘了然然身子不好,不能曬太陽。”季淮道歉,目光掃了下沈舟然一直遮遮掩掩的左手,隨後狀似無事發生開始跟沈駱洲談商業上的事。

沈舟然怎麽可能留意不到他的眼神,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把沈媽媽嚇了一跳。

“怎麽了?”

他找了個借口:“陳媽好像在煲魚湯,我去看看。”

“魚湯是陳媽特意給你做的,知道你喜歡喝,”沈媽媽笑著擺手,“快去看看吧,別偷喝,不然晚上吃不下了。”

季淮笑著說:“那我正好也……”

“如果想投資獨角獸企業,老套的風險評估方法並不適用。傳統方式在計算時所有種類的股權價值相同,而獨角獸企發行的不同股份有不同條款,”沈駱洲緩緩開口,“個人看法,在投資風險初期的公司時應更看重貨幣化能力,用實物期權中的B-S模型能更精準計算期權價值。”

“怎麽說?”季淮剛要起身的動作停下,反問道。

沈舟然此時已經聽不下去了,走進廚房裏。

陳媽不在,他自己一個人對著咕嚕嚕響的砂鍋沉默。

外面仍不時傳來聊天說話的聲音,他倚靠在冰箱門上,想起了自己長智齒的經歷。

智齒只要不痛、不發炎,無論它朝哪個方向長沈舟然都不在意,告訴自己不疼不用看牙醫。

但長歪的智齒早晚都要拔掉,醫生在牙床上開了道口子。麻藥讓他口腔麻痹,痛感遲鈍,可還能聞見滿嘴的血腥味。

他剛剛,又拔掉了一顆智齒。

在沈媽媽疏離客套對他說謝謝時。

在她沒有再次無條件站在自己身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