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孫叔聽梁思硯這樣說,大半輩子的涵養差點破功,深深看他一眼:“梁少爺,無論小少爺曾經做過什麽不好的事情,但他對你的心是真的。”

再次看向病房裏的少年時,忍不住眼圈一紅,眼角褶皺出深深憐惜,目不轉睛看著裏面。

所以那天,沈舟然是真的活不下去,要自殺?

梁思硯愣愣站在原地。

“沈舟然,你以後再自殺就找個安靜的地方死,別嘩眾取寵,弄得跟我對不起你似的,還要來病房看你假惺惺演戲。”

“裝什麽裝,真以為還有人會心疼你嗎?”

那天的場景歷歷在目。

梁思硯咽咽口水。

他真以為沈舟然是裝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裝病博同情。

像他那樣矯情的人,劃一個小傷口都大呼小叫。

割腕?假的吧?

傷口縫合後還是有血滲出,結成血痂黏在紗布上,揭開時便要傷筋動骨。

換好藥後,沈舟然儼然成了從水裏撈上來的,汗水浸濕鬢角,頭發黏成一縷一縷,狼狽貼在臉上。鎖骨瘦弱的凸起,蒼白膚色更添病態。白皙脖頸上蒙了層水珠,汗津津的,連前衣領都濕透了。

他大口喘著氣,要不是有人扶著他,自己早就癱軟到地上。

手腕縫針處鼓脹著,一跳一跳。尖銳的痛感如病毒般迅速侵占其他系統,引起潮湧不斷的耳鳴。

沈舟然半眯著眼,汗蟄在眼角,刺激著淚腺不斷分泌。

他覺得自己好像痛昏了,卻又很快被折磨醒。

主治醫生看了不忍:“鎮痛藥都有成癮性,除非你實在忍不下去……”

沈舟然在腦子裏把這句話重復兩遍,才意識到是什麽意思,遲緩搖頭:“……沒事。”

他以為自己說出聲了,其實並沒有。

醫生只看到他嘴唇翕張幾下。

隔著病房的窗戶,沈舟然看到孫叔隱忍擔憂,嘴唇囁嚅的模樣,微微撐起身子,平了平錯亂顫抖的呼吸,對一窗之隔的人慢慢做口型。

“不——疼——”

怕對方認不出,沈舟然慢慢地、又重復了一遍:“不——疼——,不——疼——”

他還笑了一下,淡色薄唇揚起。卻不知這個笑容在別人眼中就像從高處墜落的水晶燈。

下一秒,就要“啪”一聲碎了。

病房裏的醫護即便是見慣了生死,看到這幅場面也有感性的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孫叔轉過身去,不忍再看。

“……梁少爺,”他過了許久才恢復到往日的平靜,對身邊的梁思硯說,“不管小少爺之前做過什麽,你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能不能看在他是個病人的份上……”

“對他好點。”

等梁思硯從混沌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回了臨時歇腳地。

他不想天天去沈舟然跟前刷臉,甚至抗拒進那個病房,看到那張臉。但他在坐在沙發上,腦子裏想的卻全是早上那一幕。

猙獰可怕的傷口,慘白沒有生機的臉……還有最後那個笑容。

與此同時,心裏還有股莫名的煩躁。

接那個電話的時候,他也沒想過沈舟然真的割腕,以為他是為了博取自己的關注故意鬧騰。

所以才說出那句“要死趕緊死”。

梁思硯忍不住糙了聲,手捂住半張臉:“煞筆,讓你跳河你也跳嗎?”

來電鈴聲突兀響起,把他嚇了一跳。

是跟自己賽車的一個富二代打來的,說因為自己在外地沒幫梁思硯找房子而深感愧疚,今晚他做東給梁思硯道歉。可實際怎麽回事大家都清楚。

梁思硯拒絕的話到嘴轉了個彎:“等著。”

他現在心態不對,不如出去換換心情。

一幫喜歡賽車的人經常去的地方就那幾個,之前的肯定去不了了,這次去了正規俱樂部。

梁思硯在賽車場地上飛馳了一圈又一圈,把心裏那點莫名的情緒全部甩在腦後,這才去換下賽車服,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是獨立隔間,旁邊是淋浴處。幾個染著各異發色,標新立異的富二代們不久也進來了,聊天說笑,開始沖涼。

“怎麽感覺今晚梁哥的火氣比上次還大?”

“廢話,都被趕出家門了,能不生氣嗎?聽說還被壓著去給沈舟然道歉。”

“臥槽,這也太慘了。”

幾人聊著聊著,話題引到另一人身上。

“這得智商多欠費才能想到四個一起追的?真以為自己是個香餑餑呢,也不看看那病懨懨快死了的樣。”

“恐怕不是欠費。”

“不是欠費還能是什麽?”

另一人接話:“欠操唄。一個滿足不了他。”

眾人大笑。

還有人笑著說:“你說這些喜歡被男人壓的,是不是吃藥都撐不過三分鐘?不然幹嘛用後面爽。”

“有道理,畢竟是個藥罐子廢物,能有用到哪去,女的脫光了躺他旁邊估計都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