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3頁)
魏桓微微一怔,隨即笑咳起來,咳得嗆住了。
“咳咳……非也……”
林郎中急忙停止診脈,起身倒了半杯茶過來。“別輕易咳嗽!容易刺激到咽喉處的潰破傷處!”
魏桓停了咳嗽,眼睛裏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笑意裏又帶點悵惘。
“哪來的棄武從文。少年時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只知聚眾冶遊,否則何來的‘紈絝’二字?畫技是被家裏長輩強逼著學的,倒是從小學到大,略有三分火候。”
葉扶琉想起筆觸細致的仙鶴翎毛:“太過客氣了。你那手畫技,去江寧府開個書畫鋪子,開課收徒,足夠你們主仆兩個營生無憂了。”
魏桓笑著搖搖頭。“不必。”
葉扶琉表示理解。
身為北邊山寨當家的,帶著打下的大片家業來江南金盆洗手,當然不必起早貪黑做書畫鋪子的行當。
“不去江寧府也好。”葉扶琉對林郎中道,“看診寫方子先緩一緩。早上你跟我說的江寧府醫館行會的那档子破事,跟魏三郎君再說一遍。”
林郎中一聽就來勁了。
傳話的事他愛做啊!
“上回是不是有個姓齊的老郎中來貴宅看診?看了一回診,第二回 就不肯再出診,後來找不到人了?嘿,就是被人登門警告了,心裏害怕,拖家帶口連夜跑了!”
林郎中添油加醋地把細節描述個遍,魏桓聽完,神色不動地一點頭。“原來如此。”
他擡手推了推幾案上的白紙,“有勞告知。不知林郎中最近住何處?麻煩寫下住址。等家仆回返,我讓他登門以一塊金餅相贈,作為謝禮。”
林郎中激動得眼神發飄。最近天天有金餅砸腦袋上,他林大郎時來運轉了啊。
“魏郎君最近精神轉旺,是好跡象。方子可以適當刪改幾味藥。”林郎中興沖沖挪去邊角處,仔細琢磨起新方子來。
魏桓的視線轉了個方向,“葉小娘子,走近些說話。”
葉扶琉走近小榻邊,拉過木樓唯一的一把木椅,坐在魏桓對面。
深黑色眼瞳直視過來,近處的凝視顯得格外專注。她筆直對視了片刻,對面那雙好看的眼睛露出淺淡笑意,視線轉開了。
“葉小娘子和人對視,向來不肯退讓半分。談生意落下的習慣?”
“那是。”葉扶琉不否認,“視線避讓一下,旁人便當你心虛,開口就壓價。我又無甚心虛的,避讓什麽。”
魏桓呷了口茶,視線偏向側邊,微微地笑了下。
隨即雲淡風輕地把話題挪開。
“多謝葉小娘子領來林郎中,告知江寧府之事。關於謝禮酬金的數目——”
“等等。不要酬金。”
葉扶琉不是不喜歡金餅。但是相比於金餅,她想討個更重要的東西做謝禮。
天底下沒有白掉下來的金餅,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忙。
兩邊鄰居交好是一回事,替鄰居兩次出面作保,明晃晃地做偽證是另一回事。
葉扶琉又坐回木椅子上,盯著魏桓的眼睛說,“魏三郎君,多謝你兩次作保。林郎中的消息算是我這邊投桃報李。明人不說暗話,我心裏有個問題,你答得我滿意了,就算是我帶著林郎中登門治病的酬謝,兩邊就此扯平,如何?”
魏桓絲毫不意外, “請說。”
葉扶琉斟酌了下措辭。
天下做無本生意的同行裏,眼前這位,算是個罕見的出挑人物了。
當過北邊的大山匪,和國公府沾親帶故的出身,勛貴世子說趕出去就趕出去,出手動輒一塊金餅。正所謂曾經滄海,見多識廣,可以說是做無本生意的同行前輩。
兩邊鄰居打交道這麽久,或許魏三郎君對她的同行身份也有所察覺?因此兩次出面作保,借著請郎中的名頭,澄清了她四月底那幾日消失的行蹤。
她斟酌著字眼詢問,“我和你家表弟的事,到底是怎麽樣個誤會,魏三郎君,前因後果你可是猜出幾分了?”
魏桓笑了下,算是默認。
他反問道,“被緝捕的秦水娘……世上有沒有這個人?”
一句話問到關鍵處,葉扶琉便笑了。
果然是深藏不露的行內前輩呐。
她也抿嘴笑了下,似是而非地回了句,“杏花樓當然有秦水娘其人。不過天大地大,誰知道如今在何處呢。早和貴表弟說過,葉家宅子裏姓秦的只有大管事。”
素秋捧一壺新泡好的溫茶過來,尷尬道,“架子上找不著第二個茶杯……”
魏桓:“準備不周。”起身打開角落處的竹箱籠,取出一個長匣,打開匣蓋,露出裏頭絳紫絲綢包裹的兩只黑釉玉毫杯。
葉扶琉握一只在手裏,贊嘆地打量著釉面斑紋。
空杯以茶水洗滌幹凈,茶水緩慢注入,把茶杯各自斟滿,兩邊舉杯,以茶代酒,名貴的兔毫盞輕輕相撞,事情便心照不宣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