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君臨天下

年初二的時候,王總管走了,走的時候嘴裏一直喃喃念叨著陛下,賀子裕知道這陛下不是他。

而正月裏的時候北秦皇帝病重,這事在朝中也掀起不小風波,幾番統籌裁決,賀子裕忙裏忙外,景端最終帶著大武借給他的兵回北秦去。

景端在城門的時候腳踩在馬鐙上,難得露出意氣風發的樣子。

“倘若此去北伐順利,此後我大秦與你武朝結友好之盟,世世代代,不會更改。”

“不用世世代代,”賀子裕負手站著,一身冕旒玄裳,“朕只要你活著的歲數,承諾開放邊境貿易,互通有無,替我朝扼住西邊各族蠢蠢欲動的野心——”

“你還真是不客氣。”

“友好之盟因人而定,百年之後不見得還是這般。”

景端笑了下。“好。”

大軍浩浩蕩蕩地開拔了,賀子裕想他上次站在城頭處,還是送秦見祀去賑災的時候,一眨眼一年過去,他與秦見祀竟相識也快有一年了,只是他這借來的陽壽,不知還有多少年。賀子裕遠遠看著,幾分唏噓。

“陛下舍不得?”背後傳來某人陰颼颼的聲音,“不如陛下隨公主一起去了北秦。”

“……皇叔這說的什麽話。”

賀子裕轉過頭去,對上秦見祀黑了的臉,憋住笑意。

京中百姓都傳,那位林淑妃自請和離,一襲紅衣手握韁繩,馳騁出了城門去,皆是因為聖人與攝政王行分桃之事。

朝中多有奏疏彈劾,賀子裕一概不理,反而幾乎搬空內庫,送禮如流水般入了攝政王府。遣散宮人,空置六宮,將態度擺得明明白白。

“朕對皇叔之心,可是日月可昭。”賀子裕伸出三根手指。

秦見祀挑挑眉,負手下城樓去。

“秦見祀,你別走啊。”賀子裕急急追了上去,“不就多看幾眼,至於吃這麽大醋……”

“臣沒有。”

“別說沒有,朕都聞到了,好大一股,”賀子裕使勁吸吸鼻子,“你是醋缸子吧,這麽能吃。”

秦見祀停住腳,淡淡看了他一眼。

賀子裕連忙挪開目光,“朕錯了。”

馬車輪咕嚕嚕轉了起來,賀子裕還掀開車簾來,望向外頭騎馬的秦見祀,這也真不能怪他,說好要陪秦見祀過上元節,誰想到出了北秦這档子事,忙著忙著就忙過了上元節。

聽說那晚秦見祀大手筆買下了半城的花燈,只是賀子裕連殿門都沒踏出一步,身為帝王自然得先擔國事不假,只是冷落了枕邊人,提起來也多愧疚。

而第二日賀子裕才知道這件事,花燈裏的蠟燭都已經燃盡了。

眼下北秦也算告一段落,禮部那邊又開始準備他及冠的大典,及冠之後便是正式的親政,許多事情上秦見祀難免一再放權。

賀子裕想秦見祀那般愛權之人,為了他一再讓步,確也著實不易。他搖搖頭,嘆了口氣。

“秦見祀——”

街頭馬蹄達達,少年皇帝倚著馬車窗,百無聊賴地喊著,“秦見祀,你別生氣了——”

左右守道的禁衛軍眼觀鼻鼻觀心,一聲大氣都不敢喘,陛下果真如傳聞那般寵愛攝政王。

而秦見祀仍舊冷冷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頭都不帶回。

賀子裕見狀,眼神示意在前頭趕馬車的小卓子。

小卓子面上神情幾分不願,但還是硬撐著喊出嗓子來,“陛下,陛下你怎麽了!”

前邊,只留一個背影的秦見祀聞聲即刻回過頭來,對上趴在車窗邊笑眯眯的賀子裕,隨即眼睛微微眯起。

賀子裕勾了勾手,“擺駕,去攝政王府。”

趕馬車的小卓子一聲中氣十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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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到攝政王府,賀子裕從車上下來,秦見祀的手照例伸過來讓他扶著,只是眼神淡漠地望向別處。

賀子裕見狀撓了撓人手心,見秦見祀還是沒有反應,才郁悶地下了車。

家丁推開厚重府門去。

只看見滿院的各色花燈隨風微晃著,掛在樹間,懸在屋檐下,在微暗的天色裏散滿迷離昏黃的光,秦見祀目光微怔。

賀子裕負手上來,撞了撞他肩膀,“上元節安康。”

他擡起眼去,“上元節已經過了半月有余。”

“朕是天子,”賀子裕轉頭看他,挑起眉頭往裏走去,“朕說今日才是上元,那今日就是上元。小卓子,你說是不是?”

“是!”

“秦見祀,還不陪朕過節。”

秦見祀冷嗤一聲,跟著邁進門檻,嘴角卻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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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裕走過滿院花燈,回想起王總管走的那日,他攔住了那兩個陰差。

原來楚江王歷劫兩世,第二世卻是憑白添出來的。

“火醫地獄的火能鉆心嚙骨,關進去的從來是罪大惡極的人,尋常神仙關進去也難受住,楚江王卻硬生生撐了兩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