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山

姜榆回了侯府先讓人把芍藥花種好了,然後與周明夜母女倆一起用了晚膳,送周明夜回了屋,親自到小廚房熬藥去了。

平昌侯府上下都知道,三夫人姜榆賢良淑德,把病弱的周明夜照顧得極為妥善。

時間晚了,府中已安靜下來,姜榆端著藥碗過洞門時不慎被絆了一下,托盤上的湯藥蕩了蕩,差點兒傾灑出去。

丫鬟連忙扶著她,“少夫人,還是奴婢來吧?”

“不用。”姜榆微笑著拒絕,“沒事的。”

這一日的月亮較前幾日飽滿了幾分,月色平鋪而下,與檐下燈籠的光芒交融,將庭院照得明晃晃的。

一眼望去,高處映在繁茂枝葉的飛檐翹角,低處的紅柱連廊、還有泛著漣漪的荷塘水面盡數顯現在眼前,偶有不知名的蟲聲響起,寧靜且安逸。

唯有樹影下與假山後等背光處,沒能得到月光眷顧,漆黑一片。

回臥房需要穿過碎石小徑,怕姜榆看不清腳下再摔著了,出了連廊後,丫鬟道:“少夫人稍待,奴婢去摘個燈籠。”

姜榆點頭,左右看了看,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順便將手上托盤也放在一邊,就著月色細細查看自己的手掌心。

她今日一直想著被梅戴雪送出去的芍藥花枝,熬藥的時候心不在焉,不小心燙著了手。

正朝著燙紅的手掌心吹氣,忽聽檐下摘燈籠的丫鬟“咦”了一聲,姜榆擡頭,見丫鬟正眺望著不遠處的假山。

“怎麽了?”

丫鬟收回視線,道:“奴婢好像看見梅戴雪了,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回來的,一轉眼又不見了。”

姜榆心頭一震,倏然擡眸,只見如水月色下,錯落的假山靜靜佇立著,除了微動的樹影,沒有一絲聲響或者影子。

她看得太認真,手指頭沒注意動了一下,正好壓在掌心的燙傷處,疼得她“哎呀”一聲縮起了手。

丫鬟忙道:“少夫人,要不還是請大夫來看一下吧?”

姜榆的心正高高吊著,根本沒心思與她說話,勉強按捺住洶湧的思緒,搖頭道:“不用,對了,我的玉鐲好像落在藥爐旁了……”

這邊到小院只差那一小截穿過假山洞的小徑,丫鬟擡頭看了看,道:“奴婢回去取,少夫人你當心,別再摔著了。”

“嗯。”

丫鬟離去後,姜榆手掌按著心口做了會兒準備,微微舒了口氣,沒管放在一旁的湯藥,提著燈籠向著假山走去。

她走得很慢,腳步很輕,像是踩著棉花一樣,輕盈無聲,帶著一點偷偷摸摸的味道,心裏卻是忐忑又雀躍的。

今日給林旗送花枝的事是她臨時起意的。沒道理未婚夫君回京這麽久了,她只能與人客客氣氣道聲謝,就算說不了多少話,能見一面也是好的啊。

“梅戴雪?”她輕喊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姜榆已至假山洞前,看著漆黑的假山洞,略微躕躇了下,才慢慢將燈籠往前遞去,燭光蔓延,照亮洞壁,裏面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姜榆懷疑是林旗將梅戴雪送了回來,可她沒親眼看見梅戴雪,也沒看見林旗,這會兒是不肯先喊出林旗的名字的,只是又喚道:“梅戴雪?”

一陣細弱的風不知從哪裏吹來,姜榆手上提著的燈籠搖晃了一下,她下意識偏身去擋風。

這一側身,姜榆徹底從月下隱入了假山洞中,緊接著,被人扣住了腰。

姜榆本能地縮起了身子,到了嘴邊的尖叫聲硬生生忍下,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什麽反抗也沒來得及做,就被箍著腰轉了半圈,後背微微一痛,被按在了山壁上。

她空著的那只手下意識地去推對方,剛擡起,就被擒住手腕一並控制住。

姜榆被迫仰著臉,微張著著唇,眼眸顫動,直直地對上了跟前人幽暗的雙目。

那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是平靜無波的深潭,又似乎藏著幾欲翻騰的暗湧。

姜榆動彈不得,又被這目光看著,心跳如雷。

她有些受不住,想要閃躲又不甘露怯,硬是撐著沒動,堅持了會兒,最終在那眼眸微垂落在自己眸中時,打了個哆嗦。

姜榆只覺得四肢忽然沒了力氣,手上一松,燈籠“啪”地一聲落了地,山洞中即刻陷入了暗黑。

兩人都沒有動靜,一尺之外是皎潔明月照著的庭院,另一邊也有一束月光從錯落的假山縫隙中照射進來,唯二人所處的位置,伸手不見五指。

一片凝寂,狹窄的空間中,姜榆聽了會兒自己的呼吸聲,後知後覺地發現林旗從頭到尾都像是隱形人一樣,沒發出一點兒聲音,不服氣地跟著放緩了呼吸。

“喵嗚——”一聲貓叫突然響起,姜榆被震醒,目光微偏,看見渾身雪白的貓兒在正窩在外面的假山上,沐浴著月光添爪子。

丫鬟很快就會回來,她沒多長時間與林旗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