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芍藥

平昌侯府與溫國公府的恩怨要從一樁婚事說起。

周明夜原本是有個三叔的,二十多年前與溫國公府的二小姐訂了親,兩人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婚事剛定下就傳遍了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成親當日,十裏紅妝,熱鬧非凡,可誰也沒想到,拜堂拜了一半,周三叔突然拋下新娘子走了。

所有人都懵了,直到派出去尋人的下人回來,國公府上這才知道周三叔有一個藏在外面的小情兒,拜堂之際突然悔婚,不顧兩家的臉面,拋下滿堂賓客與新娘子,與他心上人私奔去了。

溫家二小姐自小受盡寵愛長大,受不得這屈辱,一頭撞死在了廳堂。

喜事變喪事,兩家就此結怨。

這事本就是平昌侯府的不對,後來周三叔與小情人遭了報應客死他鄉,但溫國公仍怒火難消,毒蛇一樣盯著平昌侯府,處處與之作對。

老溫國公與當今太後是兄妹關系,發起狠來對付平昌侯府,侯府根本撐不住。

當年平昌侯交還爵位未嘗不是在聖上面前做好,以奢求聖上念著舊情護住平昌侯府。

姜之敏不屑權貴,以前除了沒落的林家之外,沒有什麽來往密切的人家,姜夫人也很少帶姜榆參與後宅婦人們的宴會,因此,姜榆以前只是簡單聽說過平昌侯府與溫國公府有恩怨。

嫁進平昌侯府這些年,姜榆被迫補了不少,漲了不少見識,這會兒聽周明夜說得罪過溫絮之,十分淡然,“沒事兒,兩家本來就有仇,不差這一點兒。”

過了會兒撐著下巴嘆道:“你那三叔可真是……”

那好歹是周明夜的親三叔,姜榆口下留情,只是哼了一聲,罵道:“懦夫。”

周明夜沉默不語,姜榆側身看了看她,安慰道:“不過他是他,你是你,你那時候還沒出生呢,和你沒有一點兒關系……”

兩人說了會兒話,外面丫鬟來了,說姜家派人來送了信過來。

是姜夫人知道林旗回來了,怕姜榆對林旗舊情未了做出什麽沖動的事,特意讓人傳信來,叮囑她不可亂來。

姜榆看完信就笑了,提筆欲回信,想了想,與周明夜說了一聲,抱著梅戴雪回了趟娘家。

周明夜的事情辛苦瞞了二十余年,她不願意告知別人,姜榆自然不會往外說,連姜夫人都不知道。

母女倆在房間裏說了許久的話,姜夫人說來說去,都是在勸姜榆忘記林旗,好好與周明夜過日子。

姜榆一直點頭,要回去的時候瞧見了院子裏的芍藥花,盯著多看了會兒。

姜夫人眼見著她看得入了神,捏了下她的臉,道:“又想什麽壞主意呢?”

“沒有呀。”

芍藥的花期已過,現如今只剩下了翠綠的枝葉,姜榆看著那枝葉,臉慢慢紅了,一雙眼睛卻顧盼生輝,仿若有月光流淌著。

姜夫人一看她這樣就知道有問題,急忙低聲警告道:“不許胡來,你現在可是侯府的三夫人,不顧著咱們自己家的臉面,也得顧著侯府的,不然老夫人和周二爺饒不了你!”

姜榆眼波盈盈,攀著姜夫人的手臂嬌聲道:“我瞧著家裏的花長得好,想抱一盆回去養著,這也不行嗎?”

“行行行。”姜夫人看不出她打的什麽主意,心疼她所嫁非所愛,只能妥協,哄道,“你乖乖的,把自己照顧好了,想要什麽,娘都給你找來。”

“我還不夠乖嗎?她們催我生孩子,我都答應的好好的,也一直盡心照顧夫君,都沒有偷偷去見旗哥……”

姜夫人一凜,在她手臂上輕掐了一下,姜榆立即閉了嘴,偎著她討好地蹭了蹭。

又被低聲囑咐了半晌,姜夫人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出了門。

走時,姜榆臂彎抱著梅戴雪上了馬車,讓人將那只剩枝葉的芍藥放在了她腳邊,乖巧地與姜夫人告別。

馬車駛出姜家所在的那條街道之後,姜榆掀簾吩咐道:“繞去西街的如意齋,順路買些糕點蜜餞。”

簾子落下後,她在馬車裏翻找出了一條發帶,又折下一小簇芍藥花枝,將花枝綁在了梅戴雪肚子下,揉揉它軟乎乎的爪子,小聲道:“你可要聽話了,把東西給我帶到。”

梅戴雪慵懶地眯著眼,喉嚨裏發出呼嚕聲音。

姜榆身邊的人都知道她喜歡如意齋的糕點,尤其是小甑糕,到了地方,丫鬟扶著她下了馬車,讓她親自去挑。

慢條斯理地選了五六種糕點,又選了幾種蜜餞,丫鬟都快拿不下了,才回了馬車上。

馬車裏一盆芍藥孤零零地擺著,姜榆碰了碰枝葉,悄悄把簾子掀了條小縫朝如意齋看去,遠遠看見鋪子裏的姑娘笑眯眯地把包好的糕點遞給客人,然後順手把被遺落在一旁的白貓抱了進去。

姜榆放下簾子,拍了拍泛紅的臉,吩咐人啟程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