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魏州

蘇蕈手握住腰間的佩刀,站在魏州大名府館陶縣的城樓之上,神色肅穆的朝城池之內看去,火勢從縣衙方向升騰而起,已經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蘇蕈率前部兵馬,繞開精銳敵卒堅守的大名城,強襲大名府東北側的館陶城,千余守軍並沒能在城頭堅持多少時間就被紛紛打潰,或跳下城墻倉皇四逃,或就地扔下兵械投降,但館陶城裏還有百余赤扈本族精銳,卻異常頑固,被圍追堵截到縣衙裏也沒有放棄抵抗,最後見突圍無望,用縣衙內囤積的火油及柴草縱火將整個縣衙點燃。

入冬後天氣幹燥,館陶城又幾經戰火的摧殘,此時城內新建的民宅大多都是茅草窩棚。火勢已經蔓延開來,短時間內根本就無望撲滅,攻入城中的兵馬也只能被迫先撤出來。

館陶城裏還有上萬平民,看著火龍在城中蔓延開來,也都驚惶失措出城逃亡。

然而平民的撤退逃亡,遠沒有攻城兵馬那麽有序,他們既想逃命,又舍不得微薄的家產葬送在火海裏,逃亡之際還想著將一切能帶的都帶上。

衣物細軟、鍋碗瓢盆,一袋袋糧食、飼養的家禽,小件的家具等物什還是其次,城裏還有牛馬等大型牲口以及成百上千輛馬車,都爭先恐後從狹窄的城門逃出,場面一度混亂之極。

為避免城門被堵死,蘇蕈一度不得不下令強行沖散擁堵到城門口的民眾,暫時封鎖民眾出城逃亡的通道,先確保攻入城中的兵馬安全撤出。

這也是導致一部分民眾喪生火海之中。

徐憚借著雲梯,從外側登上城樓。

館陶城小,在這寒冬時節站上城樓之上,頓覺一股灼熱撲面而來,徐憚啐罵道:“這該日的胡狗子,都他娘死到臨頭了,還不忘拖幾個墊背的,”

見蘇蕈眼睛盯著城門內側的長街上躺著幾十具平民屍體,神情似乎不好受,咧嘴笑著說道,

“這城裏的人,絕大部分是漢軍家小,死就死了,又不是有意縱兵屠之,你還怕司空府會問責下來?好吧,你都將我騙過來了,還是先說說接下來要怎麽打吧?唐盤要盯著西邊的孟、衛等地敵軍,要是楊祁業那邊不理會我們,我們兩部加起來,只有兩萬步騎。再說兩萬人馬人食馬嚼的,地方上能提供的補給又太少,可沒有能力玩太大啊!再者說,我覺得楊祁業也不大可能理會我們。司空府早就定好策略要先打下曹鄆兩州,以確保明年春後能按部就班的收復京東東路——京南行營這些天來都是照這個方案部署兵馬,除了梁山水營外,京南行營也有多支兵馬穿插到曹鄆兩州的腹地。現在突然間提出要京南行營主力放棄攻打曹鄆二州,而從鄆州北面渡河,殺入濮魏與我們會合,風險太大了。”

蘇蕈率部從濮州往魏州大名府穿插時,就派人前往安陽縣聯絡入冬後率部在漳水沿岸運動作戰的徐憚趕來會合——畢竟徐憚掌握著司空府在黃河中遊沿岸為數不多的精銳騎兵部隊,大部隊穿插作戰,不可或缺機動性強的騎兵精銳配合。

平燕宗王府前期就想著將精銳兵力集中到南線,與徐州行營的主力兵馬先進行決戰,深知沒有能力同時在黃河中遊沿岸進行大規模的會戰,也下令濮魏鄆濟等地的守軍選擇堅壁清野。

因此目前還沒有哪支敵軍敢出城攔截蘇蕈、徐憚率部在黃河中遊北岸迂回穿插。

雖說近十日來,蘇蕈、徐憚率部在黃河以北如入無人之境,一路也攻破七八座防守不那麽堅決的城寨,但這樣的戰果,還僅限於遊擊、襲擾的範疇之內,並沒有什麽顯眼的。

而蘇蕈的意圖,主要還是想從黃河北岸,將平燕宗王府的占領區切斷開,迫使在沂州會戰受到重創的東路虜騎主力,要麽拋棄黃河以南所有的漢軍部隊及家小,趕在冬季結束之前,從魏州以東的冰封區倉皇北逃,要麽就都留在黃河以南坐以待斃。

大越立朝一百六七十年以來,有意不修黃河下遊的堤壩以阻契丹鐵騎南下。黃河從濮陽、大名等地往東,河道就四分五裂,再加上源出太行山的大小溪河從西往東在河北平原上縱橫交錯,在河北東部地區形成類似洪泛區的沼澤地帶。

這種地形越靠近渤海,越是嚴重,而且涉及的地域極廣,往北一直延伸到薊州南部境內。

不要說步卒了,騎兵部隊想在非冰封期通過這些地區也千難萬難。

目前橫跨河北平原的南北通道,主要集中在靠近太行山東麓的濮魏雄定等州境內。

理論上,只要能封鎖住黃河中遊北岸的濮魏二州,東路虜兵除了騎兵部隊能在冰封期從東部近海地區北撤外,其他人馬則插翅難飛。

然而要實現這一意圖,單憑蘇蕈、徐憚目前所率的人馬,卻有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