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新旨

且不管敵軍是否已露出怯避之意,徐懷在汝州以西部署防禦,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很多時候守軍體現越堅定、越不容摧折的抵禦意志,越能削弱或壓制敵軍的進攻意願;反之則會令原本並沒有特別強進攻意願的敵軍,變得躍躍欲試起來。

楚山除了在庇山以南河谷交錯修造五座小型營壘,營壘之間以長壕、柵墻相接外,還在庇山以北,在箕山南坡那仿佛女子裙裝一般起伏的褶皺嶺谷間,擇地修造三座營壘。

徐懷目的是要以營壘群、長壕、柵墻以及庇山陡峭如戰刀橫持的狹長山體,在北滍水上遊北側支流渡馬河以東,構建一條長逾三十裏的防線,將河洛敵軍阻攔於汝州盆地的西部。

從襄城、葉縣往西,到汝州城(梁縣),約有一百五十裏路程之間,乃是郟縣、魯山兩縣轄地:

早些年北滍水南北兩岸皆有驛道相通,其北岸驛道,乃是許蔡汝潁等州縣的商旅,經襄城進入汝州的必經之路;而南岸驛道則是荊襄商旅經葉縣前往河洛的必經之路。

兩條驛道於楊樓溝河口以西的馬家渡合二為一,通過汝州城後再繼續西延。

河洛軍暫時沒有要將萬余赤扈騎兵精銳從伊闕、大谷關附近調入汝州盆地的意圖,勵鋒堂以及長史院所屬的騾馬輜重隊伍,便從襄城、葉縣出發,每日無一刻或停的,將成千上萬石的糧食、鐵料等海量物資,源源不斷的通過這兩條驛道運往汝州城,運往最前線的庇山營壘。

短時間內組織汝州民夫有難度,也難以如臂使指,徐懷則從葉縣、舞陽等地征調數千民夫,沿著南北驛道,在原有驛站、塢寨的基礎上,同時加強以及擴建十二座護驛營壘,以郟縣、魯山縣城為支撐,形成橫貫整個汝州盆地東部、不懼小股敵騎襲擾的交通線。

這一切,不僅意味著楚山從兵力原本就緊缺的西線,抽調萬余精銳戰兵、州兵彌補汝州防線的不足,不僅意味著楚山直接從舞陽、烏桕等地抽調上萬青壯民夫進入汝州,用於營壘防寨及驛道的修築,還意味著每日數以千石糧秣等巨量物資的消耗。

不過,之前常為徐懷揮霍無度而叫苦不叠的史軫,這一次卻恨不得將家底都翻出來,支援汝州防線的建設。

守住庇山一線,或者說在汝州城以西,以庇山為核心形成穩固的防線,則意味著楚山將徹底把整個汝州東部地區兼並進來。

並不僅僅局限於汝州盆地的東部地區,還包括整個箕山東部以及伏牛山的東北部的廣袤山地。

雖說箕山東南麓的襄城以及伏牛山東北麓的葉縣,早就劃入楚山行營的防禦範圍之內,但楚山之前所能管轄,僅限於襄城以及葉縣縣城附近二三十裏範圍之內的山嶺。

從葉縣縣城往西,絕大部分伏牛山山地,則隸屬於汝州的郟縣、魯山、梁縣、汝陽等縣;從葉縣縣城往南的大部分山地,則屬於南陽府治下的方城、向城兩縣。

從襄城以西,大部分箕山(嵩山南脈),南坡隸屬於汝州下轄的郟縣、魯山、梁縣諸縣,北坡則隸屬敵軍控制登封縣。

這些山地,之前歸屬於鄭懷忠統領的河洛行營治下,鄭懷忠南撤後,則隸屬於楊麟統領的汝州及左驍勝軍冶下。

雖說徐懷一直強調左驍勝軍應該更好的依托伏牛山、箕山的險要地形,抵禦占據河洛地區的虜兵南下,但左驍勝軍後續還是將重心放在汝陽、梁縣等城池的守禦上。

楊麟非是不想,實則不能也。

主要原因乃是楊麟治下沒有一隊精練能幹的地方吏治隊伍,短時間並不能真正掌握汝州地方事務。

河洛敵軍沿伊水大舉南下,在迫在眉睫、自身難以抵擋的生死威脅之下,汝州盆地內部的鄉紳士族,要麽遵從楊麟的清野令,放棄塢寨莊園撤入梁縣等城池以避戰亂,或直接舉家逃往南陽、襄陽等地,或舉族避入山中,要麽打開塢堡屯寨,迎接左驍勝軍精銳入駐加強防禦。

楊麟從這些塢堡村寨,無論是征調糧秣,還是征募鄉勇補充守軍的不足,也沒有遭受到太強烈的抵制,各方面都非常的順從。

不過,楊麟在汝州統治的觸手,卻沒有辦法有效的向汝州盆地兩側的伏牛山以及箕山內部延伸——不要說接管山地塢堡村寨的守禦了,征糧募勇等事都無法有效開展下去。

這種情形,與匪亂之前的桐柏山大姓宗族在縣治之外保持相對獨立、封閉地位,極為相似。

本質原因同樣是傳統的縣治對鄉野地方的控制手段極為有限。

不過,楊麟做不到的,不意味著楚山做不到。

楚山崛起的根基,就是對桐柏山南北嶺絕大部分山地的控制與經營,繼而擴大到對大復山、金頂山及燈台架等山的控制與經營上去,也早已形成一整套以巡檢司、鄉司制為核心的統治手段——楚山這些年同時也以傷病、年齡等因素退出營伍的老卒為基礎,在一批通習吏事的武吏率領下,形成近千人規模、絕對忠誠於行營指揮的巡檢司、鄉司吏治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