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求援

眾人正暗自揣測,聽到徐懷張口很是肯定的說赤扈東路軍主力會繞開汴梁,直撲鄭州而去,都詫異看過來,問道:“為何是鄭州?”

別人無論多真知卓見,但對還未發生的局勢發展,總是隔著一層難以徹底看透,有太多難以預料的變數幹擾、左右他們的判斷。

而徐懷是從慘絕人寰的結局反過來推演過程,當然要簡單得多;這也有助他從更深層次去理解赤扈人的戰略思維。

然而越是如此,對河淮戰局徐懷越發感到無能為力。

徐懷讓人將河淮州縣輿圖從衙廳裏取出來,直接鋪在院子裏拿巨木鋸成的大板桌上,拿炭筆將赤扈東西兵馬在輿圖上勾勒出來,說道:

“赤扈人兵分兩路,分別從河東、河北南下:其東路軍直接繞過河北北部的雄霸莫定等州南下,沿路城池只要抵抗意志稍強一些,都被直接繞過去;赤扈西路軍此時仍然團團圍住太原城,目前還看不到有南下的跡象。從太原往南山川堵塞,夾於呂梁山、太行山之間,不像河北平原四通八達可以直接繞過去,赤扈西路軍看似被河東地形堵住了,但你們不要忘了,赤扈西路軍逾十萬兵馬圍困太原,馬上就要有兩個月了,他們的攻城節奏,比當初進攻應州還要緩慢得多,這絕非他們不善於攻城……”

“那他們為何拖延不直接附城強攻太原?”王舉蹙著眉頭問道。

“……”徐懷說道,“赤扈東路軍無視河北諸城往南穿插,以及其西路軍附城強攻太原,都有相當高的成功性,但又不可否認,也都有一定的風險;而兩路皆用險,乃是兵家大忌——赤扈將帥很顯然非常清醒。也因此有一動,便需有一靜,方能奇正相生!赤扈人在太原城下修築寨壘圍困,是為靜,避免強攻不下,除了傷亡無法控制,還會引起雙方士氣的此消彼漲。不過,赤扈人的東西兩路兵,為太行山的山勢隔絕開來,要怎麽樣才能說得上動靜相倚、奇正相生呢?你們看這裏……”

徐懷拿炭筆將位於黃河北岸、橫穿太行山南麓及王屋山、正對著鄭州的積關陘、太行陘、白陘從輿圖上勾描出來,說道:

“鄭州不僅正對著這三陘,奪之能使兩路赤扈騎兵擁有奇正相生、動靜相倚之勢,同時往西進攻函谷關,還能封擋西軍進援京畿的通道——目前西南、東南的勤王援軍,都不被赤扈人放在眼裏,事實卻也是如此,唯有陜西五路最多能動員三十多萬兵馬東進,赤扈人卻絕不敢輕視。能不能將西軍封堵在函谷關以西,則決定了赤扈東路軍能在河淮地區肆虐多久!要不然等西軍進入京畿的城池,再加河淮一帶的溪河解凍,赤扈東路軍倘若不撤回去,他們只會越打越被動!”

“這麽說,鄭州確實是除汴梁之外,最重要的一個戰略要地,地位甚至在魏州之上!”徐武磧長吐一口氣,說道,“可惜王相沒有聽你的建議將劉衍、陳淵等人留在鄭州——數萬赤扈騎兵真要往鄭州撲去,西軍勤王兵馬卻還在途中,鄭州沒有精兵強將守禦,危矣!”

周景、王舉、蘇老常等默然無語,目光投向北方蒼茫的天空。

鄭州作為四鎮之一,朝廷也緊急派遣防禦使坐鎮,但秦風等西軍五路勤王兵馬路途遙遠,又因冰雪封道,此時還在東進的路上,距離潼關還遠,更不要說能及時進入鄭州,側應京畿西翼的戰場了。

鄭州防禦使孫化成身邊除了從京畿調了一廂禁軍作為親兵外,到鄭州後還緊急從州縣集結鄉兵,目前鄭州守兵看似也有兩萬余眾,但京西北路的鄉兵是什麽作戰素質,值得寄托多大的希望,還需要眾人去說嗎?

這麽想,眾人越發覺得王稟沒有采取徐懷的建議,將從府州南下的劉衍、陳淵等部留在鄭州參加防禦,極可能是叫人後悔莫叠的事。

在徐懷及府州顧氏的幫助下,劉衍、陳淵最終在府州收攏從雲朔戰場逃出來的八千潰兵——劉衍、陳淵他們也沒有急於逃回涇原路,而是留在府州操練殘部,等待朝廷的征召,最終與顧繼遷長子顧琮率領共計一萬兵馬南下勤王。

因為這一萬兵馬在接到勤王詔時,早就已經做好出發的準備,又在府州準備大量的騾馬,因此也是最早進入河淮戰場的勤王兵馬。

雖說徐懷在汴梁沒有提這個敏感話題,但在回到桐柏山後,思量再三還是在給王稟的信函裏,建議將劉衍、陳淵、顧琮三部留在鄭州。

不過,王稟的回信還沒有見到,劉衍、陳淵、顧琮卻已奉命率部進駐賈魯河以東、京畿路境內的城寨,接受京畿防禦使的節制。

等到赤扈東路軍主力大規模西進,劉衍、陳淵、顧琮等部將失去最後的調動機會。而鄭州有沒有這三部兵馬,在接下來應對赤扈東路軍圍攻時,區別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