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第2/3頁)

“……我有點難過,雷廷,”他快速說完了這句話,目光漫無目的地注視夜幕與群星,“‘愛人’對人類的愛貨真價實,祂又不是最開始就那樣瘋狂,這證明祂的瘋狂是一種……”

……是一種犧牲。

他想。

一種……可悲又可敬的,如今他未知全貌、卻清楚知道它有多令人痛苦的,犧牲。

一個理性穩定的生物,為了某個目的,生生撕裂了自己的一部分,讓自己分裂成了兩種不同的概念,兩個獨立強大的個體。

這之中有多少苦痛,多少悲哀?這個個體又因此失去了多少珍貴的東西?

一個完整理智的心智,清晰明了的透出仁愛與溫柔……

……那是‘人’所能理解的一切‘愛’。

卻在時光中變得如斯破碎。

雷廷閉了閉眼,猛一擰腰。

從愛琴海岸帶來的衣袍在天空中飄揚,他旋身以超能力量消解慣性的沖擊,那漂亮的絹布因此甩動,將低空的夜風鞭笞出刺耳爆鳴。

伊文海勒同樣停止了自己墜落的趨勢,與雷廷那一點緩沖都不帶的剛性操作不同的是,他精準優雅的高頻率能量共振讓沖擊的力量四散而出,以他為中心,向四面八方炸散出一片美妙的銀色星塵,光芒像什麽全息星雲煙花一樣飄落。

這裏是一片沙漠,他們一前一後落在沙丘頂上收起身周能量,冷風裹著砂礫刮過,未能擊破獵戶人表皮裝甲。

“不得不說,”雷廷聲音低沉:“我……在害怕。”

這話讓伊文海勒人都懵了一下。

“……害怕?”

他茫然地看雷廷,心說你小子以往幹那麽多大事我可也沒見你害怕過……現在你說你害怕?

但雷廷既然這麽說,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因此,伊文海勒放穩了聲音,問道:“害怕什麽?”

“你知道的,超能實體能影響所屬種族或組織沒錯,但反過來,這聯系同樣成立。”

雷廷嘆息道,他英俊的面貌在深夜的沙漠裏顯得晦暗莫名。

“所以,與其說超能實體是能操縱種族的‘神’,不如說祂們只是一個工具、一台機器、一枚開關。

“或者……從來都只是文明在自己操縱自己,而‘愛人’的破碎,也是人類的集體選擇……”

他擡頭去看天上的星星,輕易從中找到了新太陽系的恒星,如今還未被文明感染的它離得實在不遠,正愉快地散發它的亮光,循軌道飄遊於星空之中。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算不得兇手,也談不上完全無辜。”他說。

“你又在別扭了。”伊文海勒冷酷地指出這個事實:“你小子能不能清醒一點,別再天天用這套自省自責的邏輯折騰自己?知不知道有些話在一般人嘴裏出現能說明他們是明智的,在你嘴裏就只能像是皇帝在發罪己詔?”

“?”雷廷也是一驚,立即從剛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眼都少見的瞪圓了:“皇帝?罵誰呢叔叔!我可不搞封建帝制那套!”

“好吧,那是我的問題,抱歉……但是看你小子這反應,你控制聯邦這麽多年,就沒幾個想立從龍之功的家夥給你來個‘黃袍加身’?”伊文海勒有點迷惑:“不對吧,這不是聯邦那群人的風格……”

“他們有人試過。”雷廷誠實回答。

“然後呢?”

“我給了他們一個月時間做準備。”

“結果呢?”

“然後把釣出來的全殺了。”雷廷淡淡道。

他說著,緩步沿沙丘頂線向前,任由沙子灌進帶護腿的涼鞋。

伊文海勒跟在他身後,一盤明月勾勒出兩人晦暗的剪影。

月光清澈如水。

“人類好不容易擺脫了幾千年的封建主義,作為由人類全境資源培養出的人才,我有責任義務消滅他們。”雷廷說。

他被束起的漆黑長發在夜風中飄揚,發絲刮過風裏,風纏繞在發梢。

伊文海勒在被他擋過的微風中微微眯眼,輕聲道:“你沒說完所有實話。”

“……”

雷廷沉吟。

一時間,他表情一本正經,嘴上也沒說什麽。

但在心裏,他回想起當初的心情。

那時候的他,剛又炸了幾個星球,殺了幾百億人——看,多荒誕,這話竟好像輕盈得可以用一串數字,甚至幾個字去概括。

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首府星後,他在水滴花園2202號呆坐了兩小時,然後就投入了新的工作:即使聯邦大部分事務都有副議長與議會處理,作為議長的他自己也有‘不能讓人代勞’的工作要做。

結果沒幾天之後,他正在批改著指令系統裏堆積如山的公文調令,突然接到一群人聯袂來訪的請求。

……半小時後,他的血壓就在那些家夥拐著彎子的暗示中上升了一點。

別說怎麽只有一點——要知道,那可是普通‘S級’拼了命都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