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轉移(第2/2頁)

但邵樹德不準備殺楊渥,沒必要。這一大家子幾百口人,他準備抽個時間見一下,然後全部送到遼東定居。今後只要不作死,沒人幹涉他們的生活。

其實已經是非常寬容的對待了,就當是楊行密給子孫積的德吧。

同樣的少年君主,大諲撰到現在還是個階下囚,跟著聖駕東跑西顛,至今沒個明確的說法。其妻高氏,現在還躺在邵樹德的一輛馬車之中,柔弱嬌嫩之處,一片狼藉。

有這般待遇,偷著樂吧。

……

二月二十二日,聖駕抵達昭應縣,駐蹕驪山華清宮三日。

昭應令李偓頗有乃祖之風,非常機靈,提前就清理好了華清池,讓邵樹德與蕭氏、杜氏兩位孕婦在池子裏玩了個盡興。

二十八日,聖駕抵達長安城東,自東面北首第一門通化門入內。

進城之時,邵樹德特地停留了下。

當年在諸軍長安附近紮營,圍剿黃巢。他與諸葛爽的兩萬余大軍就先後隸屬於東面、東北面行營。

黃巢退出長安的時候,各個行營但爭相入城搶掠,唯他一人追擊。

時過境遷,變化真大啊。

這一次,他是以主人的身份來到長安。

這是大夏西京,是他的城市。

“到底是隋唐的老底子,長安的規模不是洛陽能比的。”街道已經被先期抵達的禁軍接管,反復清理了一遍,邵樹德入城之時,看著似曾相識的前唐舊都,腦海中各種記憶撲面而至,但很快又消散了。

現在的長安,與十年前不一樣了,與二十年、三十年前更是大不一樣。

人少了,處處透著一股衰敗的模樣。

曾經比黃巢賊人還要狠的坊市少年被一批批送往湖北道開荒。

商人、士子也少了許多,因為這裏已經遠離了政治中心。

神策軍更是早就灰飛煙滅,軍士家人要麽向外移民,要麽自食其力,艱難度日。

“五陵少年”更是連蹤影也見不到。

邵樹德突然想起了後世資源采空後艱難轉型的城市。

工作機會的驟減,養不活那麽多不事農耕的市人,市面上流轉的商品、資金日漸減少,整座城市試圖艱難維持住“神格”,但依然不可抑制地衰敗下去,直到觸底反彈,然後穩定在某個水平。

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長安的無奈。

經濟重心自西向東,勢不可擋。不但關東的中原興旺發達,甚至就連與關東聯系密切的東北胡人也跟著日漸興起,實力慢慢超過西北胡人。

邵樹德自覺已經盡力了。

他不是神,沒法逆大勢而行。關西的衰敗是必然,他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為其保留更多的元氣,讓衰敗的結果不那麽悲慘罷了。

毛布的出現,為關西經濟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極大延緩了衰敗的過程。甚至在某些商業城市,還出現了超過前唐的繁榮景象。

但邵樹德知道,這都是錯覺。一個毛布撐不起關西的經濟,無法讓長安回到天寶極盛時。

近年來,同州等地的煤炭產業漸漸興旺起來,甚至通過黃河水運向下遊的河東道、直隸道銷售。但他們也面臨著激烈的競爭,修武、梁縣同樣是產煤重地,河東也有自己的煤炭產業,同州煤礦注定只能分得這麽日益興盛的市場的一小部分,難挑大梁。

與西域的通商是另一條路子,且這些年規模一年比一年大,關西獲利頗豐。但隨著海貿的深入開展,陸上絲綢之路注定競爭不過海上絲綢之路,兩者的成本就不再一個段位上,競爭失敗幾乎是必然的。

邵樹德思來想去,似乎只有西征,徹底恢復前唐的西域領土,才能對關西的經濟有那麽一絲改善了。畢竟,有些東西海貿是沒法取代的,比如與近在咫尺的鄰國的貿易。

“吾皇萬歲!”長安百姓被暫時禁錮在各坊內,但在看到黃色傘蓋之後,他們依然在低矮的坊墻後發出了熱烈的歡呼聲。

邵樹德收回思緒,舉目四望,突然一笑。

想那麽多做什麽?盡力而為,問心無愧即可。

能改變一點是一點,積少成多,將來說不定就產生質變了呢?

邵樹德當天入住大明宮。

三月初一,於含元殿舉行朔望大朝會,在京文武九品職事官盡數參加,正式宣告大夏政治中心的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