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嘩亂(第2/2頁)

朱全忠這番傾情表演,讓帳中諸人嘆息不已。許多人對自己方才起的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有些慚愧,琢磨著應該收下世子的遺體,一起帶回汴州安葬。

而就在這時,營中的喧嘩聲更大了,遠處隱隱有戰鼓聲傳來。

朱全忠一驚,顧不得擦眼淚,踉蹌行了幾步,卻見又有人回來稟報:“大王,夏賊攻營,開封、浚儀二縣的土團鄉夫鼓噪著要回家,拒絕增援寨墻,有人已經打開營門潰逃了。雄威軍也有人跟著逃跑,虞候前去阻攔,為亂兵所殺。”

“什麽?!”發出驚訝之聲的不是朱全忠,而是李思安。

聽到這個消息,他甚至比朱全忠本人還難過。帶的部隊潰回來後,還沒來得及整頓,竟然又潰散了,這讓他情何以堪?

完了,完了!李思安閉上眼睛,只覺一片灰暗。什麽箭槊雙絕,什麽飛槊殺敵,沒了兵,什麽都不是,還不如方才讓梁王斬了,一了百了。

“大王,事急矣!該嚴整軍紀,不能讓更多人動搖軍心了。”敬翔急得小跑到朱全忠面前,拉著他的手,說道。

“走,出去看看。”朱全忠顧不得再表演,將所有親兵都帶在身邊,舉步出了大帳。

帳中將佐們不用多吩咐,此刻也紛紛離去,各回各帳,各司其職。

該安撫的安撫,該鎮壓的鎮壓,沒有別的辦法了。

此時天色已經大暗,軍士們剛吃罷晚膳沒多久,正在營中保養器械。驟然聽到嘈雜混亂聲,紛紛出營查看。軍官本應該阻止他們的盲動,但這會軍紀已經蕩然無存,沒人管了,整個大營一片混亂。

“梁王來了,各回各營,違令者斬!”親兵拿刀鞘敲打著亂跑亂躥的軍士,大吼道。

但沒有效果。

軍士們很快搞清楚了情況,見軍官也在仿徨猶豫,很多人呼朋喚友,偷偷跟著亂兵出營了。

敬翔、李振跟在朱全忠身後,看得心都涼了。

曾幾何時,這可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強軍啊。梁王最重軍紀,稍微幹犯一點就要受罰,斬首以儆效尤是家常便飯。可這會怎麽了?才過了不到八年啊,就成了這副德行,為什麽?

不遠處有軍官出來整頓秩序。他們收攏了一部分人,令其披甲持械,前去關閉營門,鎮壓潰逃軍士。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人願意出來維持秩序,可以說他們八年前那支強軍的精神方面的殘留。無奈潰逃軍士越來越多,幾乎成了雪崩之勢,他們獨木難支,很快被沖得七零八落。

終於有人忍不住動手了。

一群軍士抽出步弓,朝亂跑亂撞的人群射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入你娘的,不敢與夏賊廝殺,盡朝自家兄弟招呼。弟兄們,砍了他們,不然誰都別想走!”

“砍了他們,殺啊!”

“殺了梁——敬翔、李振,就是這兩個狗東西亂出主意,害得咱們這麽慘。”

“對!殺了敬翔、李振,將頭顱獻給夏王,或還有一番富貴。”

“敬翔在哪?李振在哪?”

“敬翔在哪?李振在哪?”

營中先是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喊,進而越來越多的人齊聲相喝,聲浪越來越高。

大敗之下,軍士們人心惶惶,但他們暫時不敢朝梁軍的締造者朱全忠發難,也不便拿各級軍官開刀,那就只能將敬翔、李振二人拖出來泄憤了。

敬、李二人聽了臉色發白。

親兵們團團圍護在朱全忠身側,不遠處有人正拿不懷好意的目光看著敬翔、李振,手已經慢慢劃向腰間。

朱全忠臉色鐵青。他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敬翔、李振是他的心腹,向這二人發難,與向他發難沒有多少區別。即便遂了武夫們的意,將敬、李二人交出去殺了,也於事無補。反倒會讓自己威望大跌,進而被得寸進尺的軍士沖過來,場面更加不堪。

“大王……”敬翔流出了眼淚。

他不是為自己而流,而是為梁王的大業而流。

“走!”朱全忠當機立斷,拉著了敬翔的手,向後退去。

滿大營之中,只有他的親兵以及親任指揮使的踏白都是可靠的,他得和他們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