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丞之死(第2/6頁)

鶯桃花容失色,將劉決明緊緊攬在懷中,搖頭道:“夫人,不是我……”

“還愣著幹什麽?”居白英沖身邊的石膽喝道,“還不快去報官!”

石膽扶居白英在凳子上坐下,隨即奔出醫館,趕去了府衙。等到他再回來時,隨同而來的有幾個府衙差役,還有司理參軍韋應奎。

韋應奎和幾個差役剛一踏入醫館大門,一陣汪汪汪的狗叫聲便在醫館偏屋裏響起。一只小黑狗從偏屋裏探出腦袋,沖著來人吠叫個不停。韋應奎朝偏屋斜了一眼,臉色不悅。

石膽瞪了遠志一眼,只因這只小黑狗是不久前遠志從外面撿回來的,一直養在偏屋裏。遠志生怕石膽責備,趕緊將小黑狗牽回偏屋,又將屋門關上,狗叫聲這才斷了。

韋應奎去到醫館書房,命所有人退出書房,只留下他和幾個差役在內。他粗略地檢查了一遍劉鵲的屍體。屍體膚色青黑,嘴唇和指甲青紫,身上長有不少小皰,捏開嘴巴,可以看見舌頭上生有裂紋,這明顯是中毒而死的跡象。他走出書房,將所有人叫過來,問道:“劉太丞昨天吃過什麽?”

“師父的飯食,一直是黃楊皮在負責。”高良姜朝黃楊皮一指。

醫館裏總共有三個藥童,黃楊皮只有十五六歲,是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他是劉鵲的貼身藥童,梳著單髻,面皮蠟黃,見韋應奎向自己看來,忙如實回答,說昨天劉鵲三餐都是在醫館裏吃的,早晨吃的是河祗粥,中午是金玉羹,晚上是雕菰飯。飯食是火房統一做好的,醫館裏其他人吃的都是同一鍋飯食,沒人出現異常。

韋應奎又問昨天的飯食可還有剩,火房的奴仆說昨天吃剩的飯食都倒入了泔水桶,泔水桶放在火房,眼下還沒有清倒。

目光掃過眾人,韋應奎轉而問起了劉鵲的起居狀況,得知近一個多月來,劉鵲一直忙於著述醫書,每晚都在醫館書房忙到深夜,常常不回家宅睡臥,而是直接睡在書房。昨天劉鵲白天在醫館大堂看診病人,夜裏醫館關門後,便回到了書房開始著書。此前劉鵲有過吩咐,他著書之時,除非有要緊之事,否則任何人不許打擾,又吩咐三個藥童守在大堂裏,他著書時若有什麽差遣,方便有人使喚。書房與大堂相連,三個藥童一擡頭便能看見書房的窗戶,可以隨時聽候劉鵲的吩咐,一直到書房燈火熄滅後,三人才能回偏屋休息。昨日醫館新進了一批藥材,夜裏劉鵲在書房裏著書,三個藥童便在大堂裏分揀藥材。黃楊皮說昨晚劉鵲著書期間曾有過三次差遣,第一次是吩咐去把高良姜叫來,第二次是吩咐去叫羌獨活,第三次是吩咐去叫白首烏。

高良姜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黃楊皮提及,人高馬大的他立刻轉過頭去,盯著身材幹瘦、臉黑眼小的羌獨活,有意無意地露出一絲得意之色。然而,羌獨活的名字緊跟著就被黃楊皮提到,高良姜得知昨晚劉鵲也曾單獨見過羌獨活,神色不由得一怔。緊接著白首烏的名字被提及,高良姜似乎大吃一驚,臉上流露出不解之色。

“白首烏是誰?”韋應奎問道。

高良姜應道:“白首烏是已故師伯的弟子,一大早出去看診病人了,眼下還沒有回來。”

“說吧,”韋應奎盯著高良姜道,“昨晚劉太丞為何叫你去書房?”

高良姜腦海中不禁翻湧起昨晚他走進書房時的那一幕。當時劉鵲坐在書案前,於燭光下執筆冥思,紙張上還未落墨。見他到來,劉鵲聲音和緩地說道:“良姜啊,為師所著《太丞驗方》,凡五部十六篇,眼下只剩最後一篇還沒完成。你身為首徒,這些日子替為師打理醫館,起早貪黑,為師一直都看在眼裏。獨活雖然精於醫藥,但他性情孤僻,不懂為人處世之道,實在不值得托付。為師打算書成之後,將《太丞驗方》交由你來保管。”高良姜一聽這話,知道劉鵲有意將衣缽傳給自己,不由得欣喜若狂,當場跪謝師恩。此刻韋應奎問起,高良姜也不隱瞞,當著眾人的面,將劉鵲昨晚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

一旁的羌獨活聽罷,鼻子裏冷冷一哼。

高良姜冷眼瞧著羌獨活,道:“師弟,你大可不必如此,這可是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你這些話騙得了別人,休想騙我。”羌獨活道,“師父明明要將《太丞驗方》傳給我。”

說這話時,羌獨活的眼前也浮現出了昨晚進入書房見劉鵲時的場景。當時他輕步走入書房,見劉鵲坐在書案前,持筆著墨,紙張上已寫有一行文字。見他到來,劉鵲擱下筆,道:“獨活,為師所著《太丞驗方》,凡五部十六篇,還剩最後一篇沒有完成。你平日裏雖然少言寡語,但一直工於醫術,醫館裏的人都不懂你,為師卻是懂你的。良姜雖是首徒,針灸之術也頗有獨到之處,但他心有旁騖,沉迷世俗,這些年一直無法沉下心來研習醫藥,除了針灸,他其他醫術都差你太遠,為師實在不放心將畢生心血托付給他。這部《太丞驗方》書成之後,為師想把它托付給你。”羌獨活聽了這話,心中感激,當場跪謝師恩。哪知轉天,劉鵲竟然死於非命,他又聽高良姜當眾顛倒黑白,大言不慚地說劉鵲要傳其衣缽,於是當場反駁,將昨晚劉鵲所言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最後沖高良姜道:“當眾捏造師父遺言,你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