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絕命狙殺

疾風撲面,危機將至,姜也卻下不了手。

她什麽時候“活”過來的?在這所醫院死去的人都會再回來麽?然後從此被禁錮在這個禁區,在恐懼裏仿徨?

悲哀是一層一層的紗,緊緊纏住姜也的心。

“別怕,”姜也輕聲說,“哥陪你。”

在李妙妙迎面奔來的刹那間,姜也放下了手槍,閉上雙眼。以前看電影的時候,主角發現自己的親人變成怪物,即使含著淚,也總是能幹凈利落地爆了他們的頭。可姜也做不到,他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妙妙的頭顱碎在他眼前。如果到了世界末日,他寧願變成怪物哥哥,和怪物妹妹相依為命。他靜靜地想,沒關系,就讓別人來爆他們的頭好了。

他放棄了抵抗,從容等死,等待著她的利齒嵌進他的身體。可是凜冽的風從耳邊掠過,料想中的疼痛沒有降臨,李妙妙從他身側擦肩而過,撲向他的身後。

姜也訝然回頭,眼見李妙妙用手刀斬斷了一具女屍的頸骨,把那屍體的頭顱揪下來。鮮血噴了她滿頭滿臉,她眼也不眨,睫毛上帶著刺目的紅,仿佛是血畫作的鮮艷眼影。方薇薇——護士小姐走脫的病人——滿臉怨毒地瞪著姜也,發現自己“復仇”失敗,扭曲著臉在李妙妙手裏哭泣。

李妙妙提著這哭泣的頭顱,把它交給姜也。

“哥……哥……”

姜也怔在原地。原來她不是在咯咯怪叫,她是在喊他。

她艱難地說著話:“我……不……怕……了。”

姜也望著她臟兮兮的臉頰,一滴淚劃過臉頰,喉嚨像被石頭堵住了,說不出話。

“我……不……怕……了,”她看見他落淚,有些驚慌失措,吃力地重復,“我……能……幫……你。”

姜也沉默地撫上她的發頂,微紅的眼眶泄露他失而復得的喜悅。原來靳非澤沒有騙他,他不知道靳非澤用了什麽辦法,總而言之,妙妙回到了他身邊。李妙妙低著頭,乖乖讓她哥摸她的頭。姜也的眼睛酸酸的,縱然習慣了面對血淋淋的變故,習慣了心硬如鐵地去戰鬥,他也忍不住想要落淚。

“妙妙,”姜也問,“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裏不一樣了?”

李妙妙認真想了想,說:“心裏、少了、東西。”

“什麽意思?”姜也蹙眉,“心臟不舒服?”

李妙妙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說,幹脆閉上了嘴,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姜也。

姜也慢慢明白了一點兒,李妙妙的意思或許是她的情感有了變化,靳非澤變成兇祟以後成了沒有感情的怪物,甚至不再在乎他曾經奮力拯救的母親。

當然,這點存疑。事實上姜也猜測他一直在不自覺地逃避,他這麽做很有可能是他內心深處為了不讓自己陷入自我折磨,下意識啟用的自我保護機制。只要屏蔽自己的情感,就能夠不再痛苦。

李妙妙的情況和他差不多,雖然還保有著親情,但恐怕其他情感所剩無幾了。

姜也摸了摸她的腦袋瓜,說:“跟緊我。”

李妙妙用力點了點頭。

地面停車場設置好的錄音已經開始播放了,事不宜遲,姜也進入13診室,把一張桌子推到窗前,打開安全箱,在桌上搭好可調兩腳架和狙擊槍。這把槍是巴雷特M82A1重型狙擊槍,通體漆黑,槍身冰涼,握在手裏仿佛握著死神的手掌。姜也聽過這款槍,它不僅能狙殺人,還能狙擊輕型裝甲。神夢結社給他這把槍,估計是考慮到施醫生表面皮膚的堅硬程度。

現在問題來了,姜也完全不知道怎麽使用狙擊槍。他摸了摸巴雷特的槍口制動器、機械瞄具和特種橡膠肩托墊。他回憶了一下電影裏面的士兵用槍的姿勢,又搬來一張桌子,和前面的桌子並在一起,然後趴在桌上,肩膀抵住托墊,一手握住槍托,一手摸住扳機。

冥冥中似乎有了一種感覺,仿佛很多年前他曾經無數次使用過類似的槍械,所有動作都如行雲流水,他自然而然地調整好了瞄準鏡。

太熟練了,熟練到姜也不相信此刻此地這個射擊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可以完全復制江燃的動作?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思考,他到底是誰?

停車場裏的手機早已開始播放錄音,起碼得有二十分鐘了,姜也沒有等到施醫生的影子。支著身體的手肘保持了太久的靜止,肌肉開始酸痛。李妙妙倒是毫無壓力,像個人工制成的娃娃一樣杵在他身邊,這二十分鐘以來一動不動。

計劃失敗了。姜也想,錄音的聲音太小了麽?可是他明明記得,監控錄像裏的靳非澤不過跳了支舞,就把施醫生引過來了。恐怕是神儺舞有些特殊的作用,這些家傳的絕學手藝都有不為人知的道理。

必須換個計劃,姜也思忖著,忽然聽見錄音戛然而止。姜也擡起頭,透過瞄準鏡觀察停車場,眸子驀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