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萬一

戌時,長春宮。

郭皇後方一個人用罷晚飯,冉嬤嬤便走進來,遣退宮人,小聲對郭皇後道:“外頭傳信進來,說崇寧公主去了會同館。”

“我就知道她不會安分,”郭皇後臉上並無意外,問道,“靺鞨王子和嘉王都住在會同館,她是去見誰?”

冉嬤嬤答說:“娘娘忘了,王子嫌會同館不方便,安置不下他買來的美婢,早另置了院子,搬出去住了。”

郭皇後嫌惡地皺了皺眉:“說起來也是個王子,卻沒半點王子的樣子,要不是恰好趕上這時候,哪兒輪得到他娶大安的公主?我心裏雖看不上崇寧,但也覺得嫁給他是糟蹋了。”

“誰說不是呢,咱們的公主再不好,也勝過他們那些蠻子千百倍。”

冉嬤嬤附和一句,又說回正事,“傳信的人說,崇寧公主去拜會的是嘉王,不過卻連正門都沒進,嘉王只在廊下和她說了幾句話,雖沒聽見說的是什麽,不過崇寧公主回去的時候,眼睛是紅的,像是哭過,過門檻的時候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不論她這趟找嘉王是什麽目的,想是都沒成。”

郭皇後嗤了一聲:“還能是什麽目的?無非是不想去和親,求嘉王襄助罷了。”

“西北再強勢,也不能插手公主的婚事,崇寧公主求嘉王幫忙,難不成是求嘉王與她復婚?”冉嬤嬤推測完,又譏諷地笑起來,“奴婢說句不好聽的,崇寧公主讓嘉王做了這麽多年的烏龜王八,嘉王不趁機報復她就算好的,怎麽可能會再同她復婚,這不是癡人說夢嗎?退一萬步來說,便是嘉王鬼迷心竅真同意了,皇上也是不許的。”

郭皇後輕哼一聲:“不見棺材不落淚,垂死掙紮罷了。”

冉嬤嬤笑道:“奴婢看她也掙紮不了多久了,後天就是宮宴,屆時賜婚的聖旨一下,一切塵埃落定,再無可能更改。只待崇寧公主和親遠嫁,娘娘也能徹底祛除一塊兒心病。”

曾經在裕王府伺候過的老人都知道,郭皇後因為崇寧公主受過多大的委屈。

事情還要從魏姝幼時說起。

在魏姝的周歲宴上,當時還只是裕王妃的郭皇後,見她生的玉雪可愛,忍不住抱了抱她,想沾沾她的福氣,也生個同樣可愛的小郡主,然而魏姝才離開裕王妃的懷抱,便突然發起高燒,直接昏厥了過去。

太醫查不出病因,又不敢給小孩子用猛藥,直花了半個多月,魏姝才勉強痊愈。

然而在不久後的除夕宮宴上,裕王妃因為愧疚,特意離席去探望魏姝,魏姝卻再次發病,這次病得更兇,卻依然難查病因。

這時,一個時常進宮侍奉的道士說,裕王妃命格與魏姝犯沖,是裕王妃克了魏姝,魏姝才每次一見到她就發病。

先皇本就崇信道教,又覺得事情確實太過巧合,便信了那道士的話,不顧眾人反對,硬逼裕王休妻。最後雖被勸下,但自此以後,裕王妃便不被允許參加任何宮宴,還被罰去城外的道觀清修了一月。

為此,很長一段時間,裕王妃在宗室裏都擡不起頭,日子更是過得如履薄冰,生怕被先皇尋到錯處,再受懲戒。

雖然當時處罰郭皇後的是先皇,可這一切全因魏姝而起,任郭皇後再賢良,也忍不住對魏姝心生不愉,偏偏因為魏姝先帝遺孤的身份,郭皇後又不得不對她好。

長此以往,魏姝可不就成了郭皇後的一塊兒心病。

好在一切都快結束了。

郭皇後心裏也松快不少,頓了頓又道:“平寧年紀也不小了,崇寧只比她大一歲,這都二嫁了,之前我舍不得平寧,讓她在我身邊多留了兩年,可再舍不得,也終有出嫁的那天。”

郭皇後育有一子一女,兒子乃二皇子魏珀,女兒便是平寧公主魏婧。

冉嬤嬤聽音知意,問道:“娘娘心裏可是已有了駙馬的人選?”

郭皇後看向她:“你覺得嘉王如何?”

冉嬤嬤面上閃過一絲猶豫,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

嘉王好是好,可前頭已經成過一次親,娶的還是平寧公主的姐姐,這時候平寧公主再嫁過去,像是姐姐不要的東西才輪到妹妹,多少有些委屈。

冉嬤嬤跟隨郭皇後多年,郭皇後一眼便看出她的心思:“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你是覺得我委屈了平寧?”

冉嬤嬤躬身道:“奴婢只是覺得,嘉王何德何能連娶兩位公主。”

郭皇後長嘆一聲:“在外人看來,我與皇上少年夫妻,恩愛有加,可實際你也看到了,這宮裏新進的美人是越來越多了,過不了多久,皇子也會越來越多,珀兒需要更多的助力。咱們嫌棄嘉王是再娶,卻不知外頭想做嘉王妃的人多的是,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讓平寧嫁過去。

“我已差人打聽清楚,嘉王雖是庶出,卻是打小在嫡母跟前養大,又自小隨嫡母一起禮佛念經,性情不似尋常武將粗魯暴躁,反而溫雅守禮,前頭崇寧如此作踐他,昭兒出生的時候,他還和和氣氣地送了賀禮,也沒說一句難聽話,由此可見,不是個君子,就是性子好拿捏的。平寧嫁過去,應該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