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相見

什麽爹爹?爹爹在哪兒?

謝閔被魏姝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搞得有些懵,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甚至還遲鈍地往四周望了望,以為是謝蘭臣來了。

魏姝見他神色不對,只當他是在疑心昭兒的身世,便又解釋道:“雖然外頭一直有些閑言碎語,說些沒根據的話造謠昭兒的出生,但昭兒確實是你的兒子,你看他長得多像你……”

這回,謝閔終於聽明白了,登時驚得一陣猛咳。

他可不敢做小郡王的爹,這要是讓嘉王誤會了什麽,不是要他的命嗎?

也怪他沒先自報身份,可就算當初兩人的婚事很敷衍,也不至於敷衍到連自己同床共枕過的駙馬長什麽樣都記錯吧?

謝閔止住咳嗽,尷尬地解釋道:“公主認錯人了,卑下乃嘉王府長史,我們嘉王……”

他忽然一頓,望向魏姝身後,“嘉王就在公主身後。”

魏姝下意識回頭,便見月下一人紫袍金冠,濯如春柳,軒然霞舉,手提一盞燈,正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

看著對方那張和記憶裏一模一樣的臉,魏姝霎時僵在原地。

這才是真正的謝蘭臣。

自己不但認錯了人,竟然還當著謝蘭臣的面,說昭兒和別人長得很像……

明明謝閔和謝蘭臣不怎麽像的,她剛才到底是怎麽把兩人認錯的?

來之前,魏姝設想過各種情況,謝蘭臣不認昭兒,謝蘭臣故意為難自己,甚至謝蘭臣直接對自己拒而不見,她都提前想過,並做了應對,卻怎麽也沒料到眼下這種狀況。

魏姝腦海空白了一瞬,尷尬得手都是麻的,尤其在對上謝蘭臣似笑非笑的目光後,甚至想直接扭頭回府,等著嫁給靺鞨王子算了。

然而這時,昭兒忽然開口,仰頭朝謝蘭臣的方向喊了聲:“爹爹。”

魏姝心底猛地一顫,這是昭兒第一次開口叫人,雖然叫的不是自己,讓魏姝略有遺憾,但卻巧合地幫了她一個大忙。

魏姝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先忘記尷尬,多想想昭兒,想想靺鞨王子的禿頂,想想自己的高床軟枕錦衣玉食寶馬香車……

和這些比起來,臉面又值當什麽呢?

魏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臉上已經掛上了得體的歉笑,她大大方方地對謝蘭臣認錯道:“我最近總是夜間難眠,以致雙眼幹澀,視物不清,這裏燭火又暗,不防竟認錯了人,幸虧昭兒眼神好,沒枉費我平日對他的教導,雖是第一次見,他倒是一眼便認出了王爺呢。”

這一篇話,聽的一旁的謝閔嘖舌不已。

崇寧公主不但人生得漂亮,話說的也漂亮。

她自己雖認錯了人,但她兒子卻沒認錯,而她兒子之所以能一眼辨認出嘉王,自然全賴她這位母親的教導,如此一來,她那個不怎麽可信的認錯人的理由,也變得可信了起來。

她還故意提及自己常常夜間難眠,一般人聽了,十有八九要客氣問上一句因何難眠。這麽一問,她就又有話頭說起此行的目的,不知不覺中便能掌握話題的主動權。

然而,謝蘭臣卻完全不受魏姝的話語引導,他目光在魏姝身上停駐幾息,又掃過一旁的昭兒,毫不客氣地說道:“我還當是公主早忘了我的長相,畢竟我們成親還不到一月,公主就開始興高采烈地舉辦詩酒會,廣邀才俊,把酒言歡,聽說好不快活,實在是不像會有時間提起我的樣子。”

魏姝略有些心虛,面上卻神色自若道:“我當時不過是氣你新婚第二天說走就走,走了那麽久,又連封家書也沒有,便也想氣氣你,什麽才俊酒會,不過都是做樣子罷了。”

謝蘭臣又道:“可我還聽說,其中有幾位才俊深受公主賞識,三五不時便會被召進宮中,公主又是舉薦又是賞賜的,十分偏愛他們,這可不像是做樣子會有的。”

他又補充道:“倒不是我有意探查公主的過往,實是我才一住進這裏,便有人殷勤透露給我,還說這會同館中的林副使,便是受公主偏愛的才俊之一。”

想也知道,這不是皇叔的手筆就是郭皇後的。

魏姝道:“我並沒什麽不能被外人知曉的事,宮裏到處都是人,我身為公主,行止坐臥一舉一動皆有宮人跟隨,稍有出格,便有嬤嬤阻攔勸誡,雖與你提到的那些人確實親近了些,也只是君子之交,絕無那些小人以為的苟且。”

魏姝觀察謝蘭臣的神情,並沒有從他眼中看到對自己容貌明顯的喜愛,但也沒看到他對自己和昭兒的憎惡和排斥,即便眼下是在質問她,謝蘭臣臉上也不見絲毫的憤怒或嘲諷,態度簡直堪稱和善。

甚至,魏姝恍惚還從中體會到一種“我其實並不在意這些,但是別人覺得我應該在意,那我就勉強在意一下”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