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豪強,才是最肥美的韭菜

對於豪強這個階層,張鉊應該是歷代開國之主中最寬容的。

別提漢光武,他那是沒辦法。

早期動了豪強,就是動他自己的根基。

後期再想動的時候,不但豪強已經成了氣候,他自己年紀也大了,處於烈士暮年,於是眼睛一睜一閉也就過去了。

張鉊不一樣,他要想動這些所謂的豪強,不過是很簡單的事情。

且國內也沒有值得大動幹戈的豪強,那些鄉裏間的小土豪,只需要一隊衛所軍甚至幾個武侯、捕快都能解決。

但自張周建立以來,張鉊只是在河南、河北做了些限制塢堡,釋放百姓的事情,並未觸及到豪強們的根基。

原因很簡單,從後世來的張鉊,在看問題的著力點上,與此時以及此前的君王,並不一樣。

此時以及此前的君王,並不知道後世的發展脈絡,不知道危險來自何方,張鉊卻是知道的。

在他心中,從來就不認為張周王朝可以千秋萬代,也不認為開創一個王朝就是他的歷史責任。

因此他雖然心裏也很想張周可以永遠傳續下去,後人代代做人上人,但並不準備為了一家一姓的尊榮而強求。

在為盡量能延長張周國祚努力的時候,張鉊還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要扭轉歷史上,馬上就要到來的保守與文貴武輕的風氣。

使國人的目光,不會短淺到只看得見漢地十三省,而是放眼到大漠、雪山、草原、叢林與浩瀚大洋去。

這也是他將國號定為周的最大原因。

這是佛學與華夏文化徹底融合的年代,這是儒學再次復興的年代,這是千年風氣變革的年代,更是古典中國下行的開始。

只有再次像周武王那樣掀起夏君夷民的狂潮,才能拯救!

所以,張鉊並不是郡縣制的狂熱支持者,他是見過兩宋、大明狂熱爬上郡縣制的大潮後,遭遇過怎樣的困窘。

國家上行的時候,郡縣制幫助中央抓住了全天下的權力,固然利於一家一姓的統治,也有利於長治久安。

但是當國家下行的時候,徹底的郡縣制和高度中央集權,帶來的就是偌大的煌煌帝國,一旦失去了中央,就如同被掐住脖頸的貓狗。

在張鉊看來,郡縣制和高度中央集權,至少需要兩樣東西,電報和火車。

只有兩樣東西遍布全國,才能使中央能夠對地方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才是可以全面郡縣制的時代。

不然就如同現今,於闐到洛陽,足足有八千裏。

所謂的八百裏加急都要跑十天,但實際上根本沒這效率,一天能跑一百五十到二百裏,就是極限了。

也就是說,於闐發生什麽必須要中央調兵的大事,消息日夜不停報到中央要四十天,中央作出決策十天並不算慢,隨後在派天使去於闐,又是四十天。

一去一來,就是九十天了,三個月中,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小事已經鬧大,大事已經燎原。

這樣的地方,你不扶持一堆小號的豪強在當地盤踞,那就準備像大唐一樣,養出一個突騎施汗國那樣極難掌控的大麻煩吧。

而且跟後世人想象中豪強一定就是要造反不同,豪強大多是不想造反的。

他們想的最多的,其實還是中央承認他們對於地方的掌控,以便在當地稱王稱霸。

他們是國家集權的威脅,但也是國家充分動員的保障。

而且在準備夏君夷民的張鉊看來,什麽樣的家族能被他攆出去夏君夷民,同時還能把事情搞成,可不就是這群人嗎?

他們不去,難道在家鄉勤勞耕種的老百姓去?

那還不得讓天南地北的各種蠻夷給撕了吃了,那不是夏君夷民,那是讓他們去送死。

比如張賢存去大理,張鉊就準備讓李從照家,韓保正家,安叔千家,以及眼前的李遵家族這種大小號的豪強出人出錢跟著去。

到時候在大理每個縣放一家,安上宣慰使、巡檢使這樣的名頭去當土司去。

等到他們站穩腳跟,中原的小豪強已經成長起來了,這些土司家的子弟也成長起來了。

朝廷就與他們一起出錢出糧繼續往南,用一二百年的時間,打垮中南半島上所有的土著豪強,建立幾十上百個周人土司邦國,這事不就成了嘛。

所以早就有著這些想法的張鉊對於冒出來的土豪,根本就不是用警惕的眼光來看的,而是用看韭菜的眼光來看的。

別的皇帝割百姓的韭菜,我張聖人是專門來割豪強韭菜的。

張鉊估計自己應該還能活個三十歲,那就持續割三十年韭菜吧。

等到割成了習慣,割到夏君夷民的受益也開始見漲,這股風氣應該就算建立起來了。

只要有好處,這些大小的豪強割割們,到時候恐怕會搶著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