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差點就是香積寺之變了

“我的兒子,我還能相信你嗎?”

張鉊坐在一張胡床上,說這話的時候,他面前跪著兩個人。

錦衣親衛指揮使、葉城侯張烈成。錦衣親衛指揮副使張烈明。

張烈明把頭杵在地上,恨不得他現在壓根就不在場。

張烈成則已經惶恐無比,幾乎癱軟在了地上,張鉊口中這一句我的兒子,定然是指他,不是指張烈明。

“兒臣死罪!但對於大人的忠誠,從未有半天改變。

十四年前,是大人給了那個在河中荒漠中將要餓死的孩童一口飯吃,從那時候起,兒臣就發誓,將以兒臣的命來為大人效忠。”

說完,張烈成苦笑一聲,“一個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孩童,成了天下至尊的義子,享受了他想也不敢想的富貴,又怎麽會背叛自己的父親。”

張鉊盯著張烈成,張烈成也坦然的直面張鉊的審視。

這不是張鉊在多事,而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對於他這樣的帝王來說,確實有些過於驚悚了。

張鉊曾自信的以為,他是天下間少有的雄主,身邊人都受了他絕大的恩惠,他的安全,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但是今天,慈賢法師的出現,打破了張鉊引以為傲的保護殼。

一個僧人,還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番僧,竟然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出現在距離他只有數尺的地方。

這要是來的是一個手持弩弓的刺客,今天張鉊就交待了!

一想到這個,張鉊內心的怒火就滔天般的升起。

想來當年在本能寺中,織田信長就是這麽憋屈的被人弄死的吧。

去你媽的!如果不是中原佛門對他張鉊還有期待的話,他們剛才就能搞出一場香積寺之變了。

越想越窩火,張鉊戟指張烈成,“事到如今,你還在標榜你的孝心與忠誠,可是你的父親,差點就因為你的疏忽,而命喪當場。”

聽到張鉊親口說出了疏忽二字,張烈成終於哭出了聲,眼中淚水噴薄而出。

“兒臣死罪,請大人責罰。”

如何避免這樣的事情再出現,張鉊在慈賢法師離開的時候,腦海中就想了很多。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完全將漢人以外的親衛全部從身邊逐走,只留下篤信六法宗的河西各族侍衛。

他們視張鉊為真神,又與張鉊的利益完全一致,根本不會被中原佛門所滲透。

但是張鉊以極大的毅力否決了這個選項。

這一步絕不能再走下去了。

真這麽走下去的話,河西隴右那些篤信六法宗的親軍,就真的會成為耶尼切裏了。

而且此時的教派,或者叫理念沖突還是很激烈的,特別是儒家與帶有天竺氣息佛門的文化沖突,可以說到了絲毫不讓的地步。

雙方的爭鬥,甚至在一百年前引發了會昌滅佛,只看當年支持滅佛的儒家大佬韓愈,對待佛門那激烈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張鉊這周國尚未統一天下,如果這時候就將過多的宗教元素綁在身上,立刻就會與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家出現不合,將重重打擊張鉊現在努力營造的聖君明主形象。

以前張鉊聽人說過,儒家文化是全體中國人的選擇,歷朝歷代獨尊儒術不過是順應人心而已。

當時,張鉊就對這嗤之以鼻,認為完全是在瞎扯,但是現在看來,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自西漢末佛門從天竺傳來之後開始,中國大地上的宗教(哲學)矛盾就很尖銳,歷朝歷代都不缺妄想建立地上佛國的教徒鬧事。

之所以會這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最初的佛門思想,完全就是印度的外來思想,自然就與中國早在春秋就已經完成整合與傳承的文化格格不入。

那麽抵抗佛教的是誰?不是道家不是法家,墨家等更不行。

抵抗佛教,並最終對佛門帶著的天竺文化去蕪存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正是儒家。

唯有倡導天人合一,踐行俗世政權,推崇祖先崇拜,給神佛定KPI的儒家,才能扛起這面大旗。

而此時,正是這個融合的關鍵時期,也是三武一宗滅佛中周世宗後,後世再也不需要滅佛的原因。

因為在這之後,佛教完全融入中華文化,儒釋道三家思想在大方向上基本合一,整個中國文化,就再也沒發生過大的宗教沖突。

張鉊也是俗世之人,他也只能遵循歷史的選擇—將儒學推上高壇,完成歷史上由周世宗郭榮承擔,但現在只能由他來完成的歷史使命。

“聖人!”李孝節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昨晚值守的右神威衛左營第三都飛虎將將虞侯安思重,突然消失不見,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左神威衛兩個親軍。

飛虎將軍營中則爆發疫疾,三十多人拉的下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