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那是朕的錢!

南平,江陵府,荊南節度使署衙,哦不對!在張鉊加封高從誨為荊王之後,這裏已經改名為荊王宮了。

不過獲封王爵,並沒有給高從誨帶來多少喜悅,他正在為南平的未來而擔憂。

嚴格來說,高季興、高從誨父子的南平並不能被算為十國之一。

因為這兩代高賴子從來都未稱孤道寡過,他們一直正忙著滿世界稱臣撈好處呢。

天下諸國中,也唯有南平以及割據泉、南(漳)二州的清源軍沒有稱過王。

此時李璟還正在準備冊封留存效為清源軍節度使,所以目前來說,南平就成了唯一。

正因為這份唯一,使南平存在的基礎並不是很牢固。

這在以前,高從誨並不是很擔心,因為不管是李從珂還是石敬瑭、石重貴父子,乃至劉知遠,高從誨都不認為他們能成什麽大氣。

中原之地,歷經十數年戰亂,人口凋敝,經常數個州縣十幾裏沒有人煙,整個河南之地的人口,已經銳減到三四百萬。

加上契丹的威脅和中原皇帝越來越擺不平國中節度使,導致根本就沒有能力來威脅南平的存續。

但是當張鉊入了東京後,一切都變了,高從誨從張鉊的身上,嗅到了極為不尋常的氣息,這也是他冒險派兒子高保融去東京朝見的重要原因。

一是去表示徹底的臣服,二是讓高保融去觀察一下中原氣向和張鉊的為人。

而高保融回來將見聞一說,高從誨的心都涼了。

河西兵馬驍悍自不必提,身為天子的紹明天子張鉊氣度恢弘,為人有遠見。

其大修宮室不用公帑,征發百姓服役沒有死多少人不說,還能得到交口稱贊。

身為天子,常服不過四套,嗜好吃牛肉的他,到了東京開封府三年來,竟然一次牛肉都可以不吃。

同時還知道興文教,入主中原之後,沒有急著搜刮百姓,而是先定制度,獎忠義,用極高明的手段收節度使之權。

這哪是從河西邊荒之地來的蕃賊,這是大朝皇帝的路數啊!

自從高保融回來,又處處流露出對張鉊的崇敬之情後,高從誨的病情,就越發的嚴重了。

南平國小力弱,又處於交通要沖,中原出了這樣的人主,那南平國的生存空間,必然也就沒有了。

高從誨用盡全力吸了兩口氣,但胸口的氣悶仿佛一點也沒消減,反而因為這一次過於用力,而開始一陣陣的頭痛和心悸。

從落下這病痛兩三年來,高從誨的胸口就沒有一次輕松過,胃口、體力和腦力也隨著疾病的發展,開始飛速衰退。

他這是典型支氣管炎發展成了肺氣腫,而且已經到了晚期。

要是在後世,以高從誨的地位,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是沒什麽問題的。

可是在此時,荊王宮的醫士只能診斷出高從誨患有氣疾,心肺等臟腑已經有所損傷,但沒有可以治療的藥物和手段,屬於完全無解的絕症,高從誨隨時可能因為酸中毒,而一命嗚呼。

自知命不久矣,可煩心事還不少,接班人三子高保融看著就不是個能守住家業的,他最喜歡的第十子高保勖則更加糟糕。

這倒不是說高保勖沒有能力,恰恰是因為高保勛有那麽點能力,從而導致他一直有種小小的自信,以及對保住高家家業,有很深的渴望。

這就不太好了,南平胳膊擰不過周國的大腿,不識時務的話,那就不是家業保不保得住的問題,那是家人保不保得住的問題。

高從誨正要呼喚侍從端來用蕃荷菜(薄荷)調制的藥湯,這種藥湯能讓他的心肺感覺到一陣陣的涼意,治病是不指望了,但能給一種輕松一些的假象。

可是他還把話說出口,殿門猛然間就被推開了。

敢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推開他殿門的能有誰?當然是他最喜歡的十子,南平人稱萬事休的高保勖。

高保勖站在門口,雨水順著他的發髻流水般往下落,青色圓領袍已經完全被浸透,看著就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

高從誨的心一下就提起來了,他強壯鎮定的看著高保勖,“我兒為何如此驚慌?出什麽事了?”

高保勖看著高從誨,焦急的眼淚奪眶而出,混合著雨水噴的滿臉都是,他淒聲說道。

“公安縣傳來警報,昨日淩晨,武安軍牙將許可瓊等打開潭州北門,放馬希萼入城,馬希萼已經成了南楚之主了!”

高從誨大驚失色,趕忙問道:“我兒如何得知?是不是謠傳?”

高保勖猛然搖了搖頭,“非是謠言,武安軍衙前兵馬使張少敵等南楚牙將,不肯歸附馬希萼,已然率數百兵馬到了公安,請入我南平界,以待馬希廣南歸。”

“此天亡我也高氏也!”高從誨再也繃不住了,他仰天長嘆一聲,只覺得喉頭一陣發癢,劇烈的咳嗽中,幾縷鮮血猛然噴了出來,隨後重重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