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渭州有個張青天

縣學廢墟的台子上,前來訴告的人越來越多,最開始來的那些人,只不過是由郭天策選出來,而且也確實被王鎮將家欺負的。

不過他們訴告的事,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兒,其中六分真四分假,免不了添油加醋。

因為這些士兵在渭州來說,實際上要算是過得還行的人群。

要知道,這可是武人橫行的時代,家裏有人會使得槍棒,能在軍中謀得一份差事,自然要比普通民眾強上那麽幾分。

他們這些所謂被王鎮將如何欺壓,其實在真正的普通民眾看來,根本不算個什麽事。

就比如李火長,王鎮將確實看上了她的長姐,他的長姐也確實是被王鎮將給擄走了,但這是他父親同意了的,雖然是迫於壓力。

為此他們家得了賣身的銀錢,李火長在軍中也開始受到優待,還弄了個火長的小官當。

這種事在後世,可能是駭人聽聞的綁架大案,但在這個時代,說是無足輕重有些誇張,但確實也沒多嚴重。

但別看這些事情小,一樣能起到極大的殺傷力,因為就在不斷有人訴告,事情不斷發酵的當口,郭天策便暗中使人四處散播流言。

說涼州張司空要為民做主,已經有很多人在告發王鎮將等等。

這個時候也沒什麽娛樂活動,此事一出,頓時就成了渭州城的爆炸性新聞。

有關的無關的,真想來告狀的和看熱鬧的,都被吸引過來了。

於是被歸義軍收買的渭州士兵們訴狀完畢之後,受到他們的鼓舞,再來的就確實是被王鎮將欺壓的貧苦民眾了。

他們中有家人被王鎮將家人打死過的,有田產被謀奪的,有被拉去搏戲輸了全副身家無處伸冤的,更有被王鎮將大大小小的族人管事,擄走淫辱過他們的妻女姐妹的。

這些罪狀,一條條,一件件,有據可查,有人見證,並且很多人心裏都知道。

他們上台的哭訴,才真正引爆了輿論,在這種氣氛下,平日裏很可能只是被王家的家人奴仆打過耳光,吐過口水,甚至罵過幾句的,也會覺得被王鎮將欺負慘了。

芝麻大小的事,他們會添油加醋說成花生大的,花生大的,很快就會變成西瓜那麽大。

眼看怒火越積越高,郭天策知道時候到了,他暗中沖李火長使了個眼色。

一直在注意郭天策神情動作的李火長點了點頭,隨即爬起來,面帶悲憤的高喊一聲。

“我等在此地哭求作甚?張司空就在州衙裏,不如我等一起前去,請張司空為民做主!”

其余人一想,也對呀,我們在這裏哭什麽哭?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張司空呢?

於是,哭告的人挾裹著大量在這裏聽書的民眾,眾人浩浩蕩蕩的往州衙去了。

衙門裏的張昭也在等著這一刻,當武鷹兒勸說王鎮將打開大門之後,張昭沒有露面,只是讓閻晉代替他去安撫了幾句。

王鎮將也沒多想,想著張昭身為檢校司空、河西節度使,與他官職相差甚大,不出面安撫他這個小小的鎮將也說得過去。

他哪知張昭,在他挾民自保之後,張昭就要下定決心要鏟除他了。

於是在渭州州州衙之中,張昭很是親切的接見了前來伸冤的民眾,而且還很‘貼心’的把州衙大門打開,讓大量的群眾旁觀。

當然,能夠進來告狀的還是經過了篩選,基本上是郭天策從最苦大仇深的受害者中挑選一兩個,然後其他的基本都是早已投靠歸義軍的士兵來湊數。

當然也有很多民眾哭訴的時候喊得熱鬧,但真要他們訴告,還是有些不太敢出頭的原因。

傻年輕舉著訴狀膝行到了張昭面前,張昭則坐在州衙大堂上,一副青天大老爺的模樣。

“小民叩見司空,今日鬥膽來勞煩司空,是因小民有冤難伸,只能叩請司空做主。”

張昭沒有說話,說話的是郭天策,他走到傻年輕身邊,將他的訴狀拿到手中看了片刻才呈給張昭,隨後沉吟著說道。

“你是渭州鎮軍的士兵,王鎮將是你的官上,按律,民告官,下級告上級,是個什麽章程,你知道嗎?

封建時代為了保護官僚階層的特權,以及不讓小民擾亂司法,對於民告官其實有非常嚴格的規定。

在唐朝來說,一般只有兩種情況才能民告官,一是有特別重大的冤屈,二是有監察禦史出門采風,也就是探聽民間疾苦的時候,才可以攔住車架哀告。

不過這裏所說的民告官,大多數時候是指越級上告。

就比如傻年輕要狀告王鎮將,那麽按照規定,他就只能找王鎮將的上級,也就是節度使衙前的兵馬史或者負責掌管軍事或者軍紀的節度使屬官。

像這樣直接向一位檢校司空、節度使上告王鎮將,那就叫做民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