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昏聵多因年華去

克孜勒庫姆沙漠,足足有三十萬平方公裏之多,這是個十分奇葩的沙漠。

因為它是世界上唯一被阿姆河和錫爾河這種水源充沛大河,夾在中間的沙漠,而且還是紅色的。

克孜勒庫姆就是哈薩克語紅沙漠的意思,此時還沒有哈薩克民族,所以這個沙漠,就簡單的被稱為紅沙。

穿越這片紅沙的唯一難題不是缺水,也不是炎熱的氣候,而是你隨時會面臨迷路。

比起恐怖的塔克拉瑪幹,紅沙漠並不是非常缺水,缺少的只是辨識度。

它太平了,更連低矮的沙漠植被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根本沒有可以確定方位和辨認路徑的參照物。

不過還好,張昭這裏不缺原始的指南針,更通過東曹後人聯系上了一些西曹遺民。

有了這些住在紅沙綠洲中的土著牧民帶路,再加上指南針確定大概方向,所以一直都沒有偏離航線。

一個牽著駱駝的小粟特人舉起水袋殷勤的遞給張昭,他是張昭招攬的西曹國人。

兩百年來此地天方教化以後,宗教和人種大多被改變。

唯一還能保證自身沒被洶湧而來天方教文化淹沒的,就是這些寧願背著沉重人頭稅,也不願改宗的祆教粟特人,有東曹人也有西曹人,還有康國人和史國人。

歷史上這些種族實際上與中原頗有淵源,不說歸義軍地盤上就有大量的康國人和史國人,曹議金家族更是與西曹國人混血到了一起。

其實連中原的雲中代北等地,也有大量的昭武九姓粟特人,以康和史兩姓居多。

甚至在後唐後晉一直到北宋初,這些地方還形成了奇特的民族鄙視鏈。

此時的沙陀代北三部中,只有一部是真沙陀人,其余都是康、史等姓的粟特人,時人稱為假沙陀。

假沙陀人即使做到了高位,面對真沙陀都還有一種民族自卑感。

最著名的莫過於康福了,他以堂堂的後唐開國侯,後晉的開府儀同三司這樣的大佬,竟然會羨慕一個手下的評事官。

因為這個沙陀評事官祖籍隴右金城,這裏是李克用祖父朱邪執宜的出生地,康福因此大為羨慕,認為他是真沙陀,自己是假沙陀,門第遠遠不及對方。

你娘的,一群胡兒,竟然也特麽的講門第,真是千古奇觀。

當然,也有被康福鄙視的胡兒,那就是代北之外的奚人和契丹族。

康福擔任秦州節度使的時候的時候,有一次患病,手下的幕僚都來問安。

康福裹著錦被坐在床上接見眾人,出來之後,有一個幕僚笑著對同伴說了句“錦衾爛兮。”

本來這只是句調笑話,但文化不高的康福理解錯了,他憤怒的把說話的幕僚找回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罵。

“我雖然生在塞下,但我是唐人,你怎敢說我是爛奚?”

想不到吧,幾十年後在我大宋被視為塞北強權的契丹和奚人,此時地位極其低下,連昭武九姓的粟特人都看不起他們。

五代武人爛歸爛,但武力值和民族自信還是很爆棚的,當耶律德光南下中原,數次被打的大敗,甚至有只身騎駱駝飆車逃跑的記錄。

駱駝戰神與驢車戰神,一時瑜亮,前後呼應。

總的來說,昭武九姓粟特人這個群體,對於漢族影響,其實是非常大的。

後世漢姓的康、史、白、石、米中,就有大量的粟特血統,特別是康姓,歷史上超過一半的康姓名人,基本都有粟特康的影子。

同時與李克用家族挾裹代北三部南下中原差不多,張大王的崛起之路,估計也將要有大批的粟特人參與了。

只不過李家倚仗的是康姓粟特人,張大王則跟曹氏粟特人杠上了。

正妻曹延禧以及曹三娘子的曾祖母就是粟特西曹女,疏勒搶的薩克圖王後曹延綿則是東曹女。

同時在這片紅沙中,為他擔任向導的,直接就是東曹人和西曹人,而且這些人的首領不止一次向張昭表示,願隨張大王東歸。

他們當然願意東歸了,與粟特曹國混血的曹議金家族已經掌握了歸義軍的大權,那裏也不會有宗教人頭稅。

何況張大王娶了一堆粟特曹氏女,在他們看來,張昭妥妥的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是大王,當然要跟著去過好日子咯。

……

六天七夜,晝伏夜出,經過接近兩百裏的長途跋涉之後,張昭親率七千精銳士兵,終於快要走出這片紅沙了。

這七千精銳中,有四千屬於是騎馬重步兵,另有八百人馬俱甲的重騎兵,兩千精銳輕騎兵。

還有兩百則是張昭的親衛,作為攻堅錘使用的憾山都甲士,此外還有幾百人的東曹和西曹帶路黨。

七千余人人均三匹戰馬,加上上百匹駱駝,哪怕出發時帶夠了大量的摻了凈水的酒水,這一路也被折磨的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