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烽煙奪

◎這哪是攻城,簡直是上天送的肥羊。◎

沈銘猜出天子欲對涼州動兵,也預見群臣會洶湧的反對,攔阻天價的錢糧耗費,激烈的爭辯可能在朝堂持續數日,誰知事到臨頭,遠比料想的順暢。

這還得歸因於達枷王子一行人的離奇失蹤。

這一幫蕃使橫蠻霸道,諸多傲慢無理的要求,來時沿途接待的官員已經嘗過苦頭,哪會主動詢問蕃使的行蹤。直到狄銀怒而索問,才發現一行人入了涇川就沒見出來,追查時已過數月,殘存的痕跡早沒了,只能歸咎於盜匪猖獗。

狄銀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拒絕了朝廷的賠償,發兵怒襲靈州,朔方軍雖然抵擋下來,損失也不小。天子當即決意出兵涼州,群臣雖有微詞,聽說是河西軍與天德軍出戰,不需要朝廷額外耗費,也就不再諫阻。

天德軍太平已久,將兵做夢也未想到,這一次竟要勞師遠征,奔赴殺場。

老邢經歷了幾個月扒皮抽筋般的苦訓,練得面目黧黑,精硬如鐵,沒了一絲閑養的肥膘,不知多少次咬得牙根出血,後悔給金銀迷了竅,做夢都在操訓與練槍。

一眾新兵從血汗裏翻滾過來,要不是主動退逃者斬,誰能熬得下來,當領到沉甸甸的餉銀,許多人都哭了,混沌得不知該怨恨還是歡喜。

等出征的命令下來,老邢已經木了,浩浩的隨著大軍前行,只是望見陸字大旗,仍似一場大夢。自己明明是個悠閑護院,怎麽就鬼使神差的成了軍卒,甚至要與神勇無敵的河西軍並肩而戰。

西北氣候多變,發兵時天氣和暖,近了涼州卻驟冷起來。

河西軍的營帳密匝匝如鐵蒺鋪地,一叢叢取暖的煙火升騰,森涼又威肅。

此戰至關重要,韓平策親自領軍出征,銳金軍、玄水軍齊至,厚土軍部分留守。

兩軍會師,陸九郎也不讓士兵傳遞,自己帶近衛去議戰,他身負王命,又是天德軍的統領,韓平策再厭惡也不能拒見,只免不了臉皮僵板。

陸九郎壓根不在意,一掠帳中各軍統領,不見韓明錚,就知是韓平策讓她回避了。

韓平策經歷家族多番變故,成熟了不少,心頭更是沉甸。

涼州城給蕃人占據多年,經營得堅牢如鐵,當年韓戎秋曾反復推演,始終沒有致勝的把握。攻城又是曠日持久,這一場不折不扣的硬仗,縱是能攻下來,折損也絕不會小。

韓平策對陸九郎也懶得客套,徑直道,“陸副使來得正好,此次河西軍主攻,天德軍在後方協戰,追截殘潰的敵軍,如何?”

裴佑靖為報喪子之仇,此次亦是親至,縱然陸九郎才拿了裴家人挑事,他的神情也不顯分毫,淡漠一如平常,但身旁的裴子炎到底年輕,藏不住氣,一見就沉了臉。

厚土軍的弘海也在打量,陸九郎當年僅是韓家副將,叛離後卻自成氣候,青雲直上,甚至官至從三品,這次又成了天德軍的主帥,著實令人震駭,各軍私底下沒少議論。

弘曇隨師兄出戰,他曾與陸九郎比過縛絞,更是好奇的投目。

幾家本來已商議妥當,陸九郎卻氣勢極強,一言回絕,“陛下令我來攻戰,不是為跟在河西軍後頭撿殘羹的!”

韓平策極想罵娘,以天德軍的稀松,連蕃軍的潰兵也未必截得住,這渾貨一心貪功,給了便宜差事還要面上威風,也不掂一掂能耐,他頓時口氣不佳,“陸副使有何高見?”

陸九郎毫不客氣,大剌剌道,“追截潰兵不妨扔給銳金軍或玄水軍,天德軍要打頭戰!”

趙英忍不住諷道,“就算陸副使英勇無雙,蕃人可未必願意避讓,萬一不肯一擊即潰,天德軍能撐得住?”

大帳內的眾人心思相同,臉上登時現出了鄙夷。

陸九郎也不理會,對著韓平策道,“攻戰不可久,一旦給狄銀拖成圍城數月,蕃地趁河西空虛而襲,小韓大人何以應對?回兵等於自敗,如何向聖上交待?此戰當以速勝,必須天德軍主攻,河西軍為輔!”

這些恰是主帥心頭之憂,大帳一時俱靜。

一個時辰後雙方商議落定,陸九郎掀帳而出,問明赤火軍的方位,策馬奔馳而往。

天色初暮,赤火軍的營地燈火爍爍,密如繁星。

陸九郎亮了身份直趨中軍大帳,近衛營上來阻擋,他帶笑一叱,“好個伍營,張眼看看我是誰?”

領頭的正是伍摧,天黑尚未看清,聽這把聲音異常熟悉,不由一怔。

石頭撲上去抱住,不要臉的號哭起來,“伍摧!我想死你了,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著!”

伍摧雖知陸九郎和石頭出息了,哪想猝然來到眼前,整個人都傻了。

陸九郎拋下二人,追著哨兵的後腳進了軍帳,眼眸如電一掠。

韓明錚一身戎裝,案上置著軍圖,一群將領圍在身側,頗有幾個青年英健的,兩下目光灼灼的一對,氣氛刹時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