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苦煎熬(第2/3頁)

他被督著完成繁苛的訓練,一睜眼就開始跑圈,負重,舉石鎖,反復操練直到精疲力盡,稍一緩又苦練到深夜,連爬上通鋪的力氣都沒有,昏癱在地上睡去。

他的頭發亂如枯草,衣上漬滿鹽粒,手腳磨出大大小小的血泡,又被碾破結成血痂,每一刻煎熬難當,宛如無盡的苦刑。

他再也沒機會挑剔食物,常常嚼到一半就昏睡,隨即又被人踹醒。隊友對他惡狠狠的辱罵,毫不留情的踢打,換在從前他一定記恨在心,尋機報復,如今卻徹底麻木,只想睡足一覺。

他無數次詛咒韓七,溢滿最惡毒的怨恨,她明明一擡手就能放條生路,卻殘忍的給予折磨,讓他生不如死,到最後依然免不了送命。反正都是一死,何必還要苦撐,這一念不斷閃現,他徹底在地獄般的熬練下崩潰。

終於有人發現了異樣,“他好像不大對勁?”

史勇停下踢踹,發現這刁滑的小子確似不大妙。

陸九郎倒在汗水浸軟的泥沙裏,唇皴裂泛白,臉皮深凹下去,勒出頷骨刀一般的形廓,半身曬脫得斑斑駁駁,新痂疊著舊疤,如一條褪皮的土蛇,只余嘴在微微嚅動。

史勇被耍了月余,想起來猶是恨極,絕不肯俯身去聽,“他說什麽?”

許勝是他的跟班,貼過去半晌才辨出來,“這小子說殺了他吧,反正要死。”

史勇沒有半點憐憫,恨聲道,“全隊給他坑了,這會倒裝好漢,弄水將他潑醒!”

許勝正去找水桶,被交好的李相一把拉住,悄聲道,“那小子不行了,弄死了算誰的,豈不是又要挨罰。”

許勝聽得遲疑,悻然道,“就算他眼下不死,兩個月後還不是一樣?家裏等著我掙軍餉,到時候卻要給攆回去,還有什麽臉見街坊。”

隊裏誰不是如此,李相嘆了口氣,“話雖如此,也不能自己把路絕了,萬一他走運贏了呢?”

許勝壓根不抱希望,“昆侖奴壯得跟熊一樣,就憑這小子,贏得了才有鬼。”

此時操訓已歇,所有人在營房縮著,怨氣中挾著頹喪,受懲之事已經傳遍軍營,成了幾千新兵的笑談,每個人都飽受嘲弄。

李相兀自尋思,“昆侖奴體格雖壯,到底瞎了一只眼,興許有機可乘?”

二人的言語引動了其他隊友,眾人跟著思索起來。

一個叫王柱的新兵道,“我有個獨眼的親戚,他比常人看得窄,瞧東西有偏差,時常拿不準位置。”

另一個新兵伍摧道,“我當過獵戶,碰上熊一類的野獸,不能急著下手,先挑得它發燥亂攻,耗光了力氣,那時才好應付。”

許勝也想出了一著,“我看不如弄把沙子,把剩下一只眼也迷了,不就容易了?”

漸漸的大夥全聚攏過來,各想花招,互爭長短,辨得異常熱鬧,連史勇也不例外,倒將陸九郎給忘了,任他在地上癱睡。

七嘴八舌到最後,李相若有所思,“要不就按伍摧說的,把昆侖奴當熊鬥,要身形敏捷,耐力十足,抽冷子攻擊。我看這小子還算靈活,練一練沒準能行。”

伍摧贊成,“他臂力不錯,看著軟塌塌,居然能平撐半個時辰。”

即使是身下置了釘板,上頭又有棍棒威脅,撐這麽久依然令人驚訝。

王柱隨之附和,“這小子體力也成,跑三十圈還背了沉木,我可做不到。”

雖然跑吐了幾次,最後幾圈是用爬的,手與膝蓋都磨爛了,確實還是完成了。

這樣一合計,大夥不知怎的生出了期盼,連史勇也開始琢磨,畢竟誰也不想被灰頭土臉的趕出營。眾人達成了一致,還是得逼著練,但不能將人整死了,所有前程都在這小子身上,必須讓他贏了這一場。

營房裏頭計議之時,外邊日頭未落,營地依然熱鬧。

一幫子力氣大的新兵聚起來縛絞耍鬧,各種摔扭撲打,滑稽百出,惹起一陣陣轟笑。

韓平策咬著草莖看得直樂,見妹妹來了才跳下圍欄,“怎麽忙到這會才過來。”

韓七將馬韁交給衛兵,跟著他走入營屋,“幾個士兵打架,剛處罰完。”

韓平策取出一大包物件,“阿娘給的冬衣,瞧你又瘦了,趕緊長點肉,不然過年回去肯定挨罵。”

西北一入秋天寒地凍,屋內設了暖盆,韓七坐下來烤手,“替我謝謝阿娘,叫我過來有什麽事?”

韓平策在屋裏翻尋,想給妹妹找些吃的,“安夫人你該聽說過,她托人說項,想要一個人。”

韓七毫不意外,“陸九郎?”

軍中沒什麽好物,韓平策抓出一把栗子,在火邊坐下,“就是那小子,簡直是個禍精,不知怎麽得罪了安夫人,要將他弄回去處置。”

韓七不答先問,“這是阿爹的意思?”

韓平策回道,“這點小事還沒到阿爹跟前,是趙英遞了話,安家與趙家頗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