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6章 一面

你聰明怎麽樣?計劃周詳怎麽樣?你覺得自己是在保衛家園,履行正義,又怎麽樣?

……在子彈面前,你什麽也不是。

謝風在水中沉沉浮浮、連連咳嗆,甚至好像還昏迷了一瞬間後,在她以為自己今天要交代了的時候,她終於掙紮著遊到了倉庫外一個腳手架上。

昏黑的暴雨又開始下了。

全身的力氣都流逝光了,似乎都隨著眼淚一起被臟黃汙水沖走了。她好不容易才爬到高處、脫離了水面,被海風一吹,冷雨一打,濕布包裹的身體戰戰發抖,牙關敲擊得好像要被震落了。

現在幾點了?秋長天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他們駕著遊艇,從這片被水淹沒的海港中出去,自然比她順利多了。

當安全兵繞到船後的那一刻,謝風已經從船後欄杆中擠了出去,扶著引擎,慢慢沉進了臟汙的水裏。

她原本想得很天真,覺得或許可以藏在船下、抓住什麽地方,等他們啟動遊艇往外走的時候,順便把她也帶出去了不說,還可以躲過他們搜尋水面的目光——就像電視上那種抓著大魚的小魚一樣。

結果一下水,她就知道這根本辦不到。

為了不被發現,謝風只能在渾濁充滿雜質的臟水中勉強睜開眼睛,使勁往深處潛;庫房不遠處的地面上有些鐵架子,她遊到鐵架子後方,借著它的遮掩,才敢悄悄浮上來換氣。

那時的遊艇上,秋長天正在發脾氣。

他今天經歷的也不少了,尤其還都是情緒上的劇烈波動:突然被綁架之後,他不可能不慌,只是勉強也冷靜下來過、穩住過陣腳;在他認為綁匪是為了逼問同伴下落的時候,他大概以為自己掌握情況了,剛剛放下心,卻又被謝風橫插一杆,吃驚下露出了馬腳。

在那之後,情況就開始急轉直下、一瀉千裏。他覺得自己官途要完了,又覺得自己性命要丟了,一會兒怒罵一會兒哀求一會兒許諾一會兒恐嚇,樣子實在談不上好看——當被自己的部下救出來之後,秋長天所有的情緒似乎都找到了發泄口。

“幾個小毛孩!就能把你們兩個人都撂倒!這個安全意識哪裏去了?自稱安全兵可不可笑?規章制度都做到了沒有?就這麽幹工作的?”

他的怒罵嘹亮地回蕩在庫房天花板下,謝風遙遙聽了,都覺得耳鼓裏嗡嗡的。“現在可好,抓賊還漏掉了一個,這裏都是水,那女的能去哪?肯定跳到水裏去了,還不下去找!”

謝風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怕,使勁咬住牙關,才沒有磕出聲。

遊艇上,那個安全兵小聲地說了一些什麽。他們二人此時都站在甲板上,司機半趴半坐在一旁,在秋長天的怒火沖刷下,低著頭一聲也不敢吭。

“讓你去你就去,你傷勢惡化住院了能報銷!”

“我沒聽見跳水聲,也許她剛才就走了……”那安全兵的聲音竟大了點。

秋長天靜了下來,看著他。

“……我這是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可考慮好了。”

那安全兵再也不敢說話了。他扶著欄杆,把靴子外衣之類的沉重物件都脫了;他“撲通”一聲跳下水的聲音,讓先一步躲入水下的謝風都聽見了,驚得心臟一緊。

這個時候往倉庫門口去可就太顯眼了,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趴在水底憋著氣,暗暗祈禱自己不要被找到。

不過,這只是一場虛驚。

如此寬廣的庫房,即使沒泡水,一個人將它走一圈也要好半天;那個安全兵身上有傷,又要遊水,還得潛下去四處搜尋各個角落,其實任何人用理智一考慮,就知道不靠運氣的話,他找出謝風的可能性不大。

有一次,謝風甚至是眼瞧著他從不遠處水下遊了過去的,與其說是在找人,不如說是在走過場。

在那安全兵上船兩三次,又被趕下去兩三次之後,秋長天似乎也意識到這個辦法不太現實。他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只是在泄憤,劈頭蓋臉將那安全兵訓了一頓之後,又不忘打一巴掌揉一揉,給他誇了幾句好話,許了一些承諾。

從他們的只言片語裏,謝風倒是明白那安全兵是怎麽脫身的了: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想到那安全兵其實也是下去車庫開車的,卻沒有想到要去搜一搜他的車鑰匙——當時情況緊迫,沒時間仔細搜身;而且也沒人料到他的車鑰匙上,正巧掛著一把多功能軍刀,他就是用薄刃慢慢磨開了繩子。

“至於那些關於世界末日的胡話,你們也不必往心裏去。”秋長天像安撫似的,對兩個部下說:“他們沒有讓我解釋,就先把事給認定了。視頻確實截去了一小部分,但那部分和我們星球沒有任何關系,不影響全局。這個保密性和敏感性,你們心裏都是有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