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初定

當夜, 行台車駕駐於新安,兩日後抵達洛陽。此時,王襄的迎駕的儀隊已經在西門外等候已久了。

關於應行台大駕的禮儀, 在澠池一戰之後,便在行台與豫州兩營中開始協商了。弘農楊氏徹底滅亡於皇後與行台之手,連帶汲郡趙氏都吃了虧, 不少僚屬都建議王襄不要親自出面迎接行台。這樣支持的行動無疑會使豫州各家不安。

陸昭同樣也頗為理解,先遣使送信給王襄,主動提出可以擇一別業, 私下與王襄見面。畢竟先前王襄率眾離開司州,是為了誘使楊氏等人出手, 算是參與了消滅楊氏武裝的行動。如今公然返回洛陽,司州世家必然怨望以對。

然而王襄卻在營中厲聲道:“我等是拱衛行台之大州, 闔府上下與逆賊無私無涉,何須作此姿態?”眾人不知一向處事圓滑的王襄為何發此厲聲, 然而礙於王襄威嚴,也沒有再做阻攔。

陸昭得知此事, 也就不再堅持, 將行台到達的確切日期告訴了王襄,也表達了感念之情。畢竟協助行台剿滅司州世家這種事,各家雖然都有猜測, 但如果不宣之於表面,輿論上都好做應對。現在擺出如此架勢,便是對行台此舉的公然支持, 更把豫州的利益甚至晚年之事, 都托付給了行台,托付給了陸昭。

陸昭看到城門下的王襄時, 便自下車輿,闊步行至王襄身前。王襄正欲行跪叩之禮,卻被陸昭一把扶起:“王使君快快請起。前賢有開拓之舉,我等後輩方可繼力,行台建立,使君功不可沒。”

王襄笑嘆道:“老朽殘軀,此等薄勞,不敢稱功。皇後與行台開山拓海,老朽尚能有力拾柴於荒,倒不算晚年難堪。哎,年老力衰,更生膽怯啊,願能略得始終吧。”

陸昭聞言,即刻會意:“北平亭侯此言,晚輩實不敢當。山海之重,乃天下之人共承,豫兗物攬芳華,形勝關中,堪稱鼎力。北鎮有北海公,東有王公,行台方有余力為事啊。”

陸昭謙遜回應後,王襄便領眾人一一向皇後見禮,隨後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入了洛陽城。

一路上,陸昭對王襄都是以晚輩姿態相處,分外禮遇。

交接過程頗為順利,行台安頓下來之後,王襄又停留了幾日,以備顧問。待一切妥當,王襄便帶著王佑啟程返回豫州,僅留下王儉。

舟船上,王佑陰沉著臉,來到伯父的面前。王襄此時正閑調古琴,卸去了戎裝鎧甲,倒也一派儒雅風度。

“今日你觀皇後,是何感想?”王襄按住琴弦,室內再無琴音。

王佑當著長輩的面,到底還算有涵養,沒有繼續陰沉著臉,謙恭回話道:“皇後麾下人才濟濟,世家與寒門並重,也未因黨派有所見疏,倒可堪稱雅量。”

“黨派?”王襄忽然擡起頭,皺眉看著王佑。王佑素來沒有什麽政治敏銳度,說實話,自己都沒看出來有什麽黨派,他不信這個侄子竟能看出黨派。

王佑道:“聽說都官尚書江恒是乃是當朝中書魏鈺庭的門生,而衛漸又是……”

錚的一聲,是王襄在挑弦。

王佑低下了頭,不說話了。

“這是宮音。”王襄嚴肅地看向王佑,“琴奏宮商角徵羽,都是弦的聲音,不過所需不同,材有所異。”

王襄放下手,一口氣深深呼了出來:“明日一早抵達豫州潁陰,你不必隨我下船,接著沿穎水南下,到揚州去。我已推舉你入揚州刺史蘇瀛帳下任曹掾。你跟著刺史,學一些兵事。”

王佑聞言,忽然仰起頭,滿面委屈:“伯父,我自知才不如兄長,可叔父何故辱我?蘇瀛……蘇瀛他不過一寒門,我竟要趨附於他帳下,任一鞭下小吏?”

王佑一扭頭,負氣道:“我不去。伯父不如送我回司州,我寧願無官無職為兄長驅使,也不願去揚州受此子之辱!”

“司州?”王襄擰眉站了起來,他雖不如王佑高大,但一雙厲目逼視過去,對方在氣勢上早已矮了半截。“司州那可是虎狼之地,就憑你?不讓你去司州是為了保你,即便才如你兄長,未必就能從司州全身而退!你覺得你兄長在司州能任高位?七兵尚書?吏部?民部?他能任一州府長史,便已是他的造化了!”

其實在王襄看來,長安與洛陽日後的利益沖突會越來越公開化。但皇帝本人既然願意布局洛陽,就意味著日後很有可能遷都此地。至於政治賦能,陸家看似優勢巨大,尾大不掉,但這種優勢,日後也會隨著皇帝伐楚而抵消掉。因此為了保證減少損失,王襄毅然決然讓王儉、王襄兩兄弟分頭任職。

至於王襄自己,先前已經向陸昭明確表態,一生功業維待定論,他也不會插手任何鬥爭。既然先前已經受命插手司州,那不如公開支持行台事務,再陪其他人瞎折騰,未必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