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其實就算不用師父說, 何似飛也理解爺爺奶奶的想法——畢竟他才成親沒多久,二老觀念還沒這麽快轉變過來,總會打心眼裏把他當沒長大的孩子一般疼愛。

對於不管是末世還是這個時代的何似飛而言, 他從來都不算在‘孩子’的範疇。

他在人人自危的末日時期都依靠自己挑起了家庭的重擔,遑論如今這個太平盛世。

余明函年紀大了,耳力不勝當年,再加上謝九娘又一直看著他, 心頭驀地一慌,沒聽清楚方才何似飛給他台階下的話語。他拘謹的站了片刻, 在謝九娘的目光中緩緩的轉了頭,對旁邊一直沒有開口,安心當布景板的余枕苗說:“咱們似飛長大了啊,聽長輩說自己還是個娃娃, 就開始害羞起來了。”

余枕苗:“……”不,這種戳主人家心思的話題是他能插進去嘴、發表評價的麽?

何似飛:“……”一腔好意終究是被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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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木滄縣的知縣大人已經將自個兒備好的厚禮清點到第三遍, 確認再無疏漏後, 打算讓師爺備車, 前往上河村。

忽然間,一個衙役匆忙跑來,見自家大人沒上車,趕緊說:“大人, 屬下方才打聽到,那位狀元郎這回並非一個人回來的!”

知縣覺得這話有些奇怪:“本官自然知道他不可能一個人回來, 到底是狀元郎, 身邊帶幾個長隨小廝丫鬟,都是正常的。”

“屬下、屬下並非此意!”

縣官正準備上馬趕路, 那上河村地處偏遠,還在木滄縣的邊邊角角,他得坐兩日的馬車方可抵達,這會兒不欲浪費時間。

聞言道:“有什麽意思都等本官回來再說,這會兒本官要去忙了。方師爺,本官不在的這些時日,縣衙之事由你全權打理。那些不著急的斷案訴訟之事,都等本官回來再一一審查。”

方師爺連忙道:“遵命。”

衙役眼看著自家大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馬車厚重的擋簾後,一句話好不容易憋了出來:“屬下的意思,是狀元郎回來時,還帶了自己在京中娶的夫郎!”

“哐當”知縣大人腳差點沒踩穩,摔在馬車裏,衙役眼疾手快,從背後抱住自家老爺,才免得他摔到。

知縣下車,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語氣中滿含震驚:“什麽!那狀元郎居然在京城就早早成了親?難不成是被榜下捉婿了?!”

說到最後,知縣大人不自覺帶了點羨慕。

他能當上知縣,那也靠中過進士的,只是名次太靠後了些,加之沒人脈沒銀錢,只能被安排到各個窮鄉僻壤輾轉著當縣令,一當就是半輩子。

但他對那些京中高門世家榜下捉婿的場景也是十分了解和眼熱,只可惜自己排名靠後,因此,即便是被京中之人看上,也都是一些普通家庭。

知縣深知自己即便娶了京城女,死皮賴臉的留在京城,也只能一輩子當個別人的筆杆子或者幕僚,磕磕絆絆窮窮苦苦,看上峰眼色行事。

那還不如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個縣太爺呢,至少在這裏他就是百姓的天,生活自由自在。

想到這裏,知縣又重復了自己的問題:“榜下捉婿,哪家大人捉住了咱們狀元郎?唉,我說五十多年前的余明函就是太耿直太不知道變通了,他要是像他弟子這樣腦子活絡,答應高門世家的捉婿,哪還有後來被貶的事情?定然是大權在握位及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衙役聽得腦殼子發暈,卻也記得大人的提問。

只是這個答案衙役哪知道,他只是因為老家在上河村附近,聽鄉裏鄉親念叨,才知道的此事。他抹了抹汗,道:“屬下不知。”

“那就把你知道的細細說來。”知縣說著,看衙役一臉抓耳撓腮的樣子,覺得他估計也是一問三不知,於是匆匆打斷,對師爺吩咐,“儀禮中單人玉枕改為鴛鴦枕,那套刻了迎春花的鎮紙也換成刻著百合的,百合百合,百年好合,這個寓意好!”

師爺聽著,連忙照做,卻在轉過頭時,心裏頭沉了下來——自家知縣如此討好狀元郎,那肯定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升遷了。

就算不能升任太守,估計也要去一些比較富饒的縣城當縣令。

唉,這年頭師爺也不好當啊。

知縣不知道師爺在想什麽,或者說,他知道了但是懶得管,他這輩子就快要幹不動了,自然得選個風景宜人、秀麗富饒的地方當差——這輩子他就這點追求了。

當初在余明函回鄉的時候,他就想過從‘文風大盛’這點來做文章,以求木滄縣城能出幾個考中進士、再不濟考中秀才的好苗子,到時候他再花點錢疏通疏通,指不定就能去個好地方頤養天年。

如今,何似飛不僅是進士,還是解元、會元、狀元!

知縣簡直要喜出望外,他升遷可真是太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