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頁)

“阿竹哥不要太累。”

“針線活而已,很輕松的。”陳竹正笑著解釋,一扭頭突然看到了什麽,神色一僵,接下來的話全咽進了肚子裏。

何似飛詫異:“阿竹哥?”

陳竹垂著眼睫,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事,似飛。”

何似飛看了他一眼,不再追問。

兩人走回小院,陳竹提前先去煮骨頭湯,這個得煮好幾個時辰。何似飛則燒水洗澡,他剛蹴鞠回來,出了一身汗,洗完澡再去練字。

陳竹看著何似飛撿了柴火去浴房燒水的背影,垂下眼眸,咬了咬唇,不知道那件事情該怎麽開口。

可……可似飛少爺好像早早就看出來端倪來了,只是沒挑明了說而已。

陳竹兩只手在身前握緊了又松,踟躕半晌,最後還是轉身回去先煮湯。

自從何似飛把陳竹賣身契買來起,自然是給陳竹發工錢的。

——根據律法,只要陳竹不是奴籍,就不允許主家不給其月銀。去年何似飛剛找到小院住,手裏余錢有限,給陳竹一個月五百文。今年六月何似飛在趙麥掌櫃那裏賣出一塊巴掌大的東陽木雕給一位京城貴客,身價一躍成了二百八十兩銀子‘存款’的有錢人。於是他給陳竹的月銀便漲到了一兩銀子又四百文。比此前翻了一倍還多。

這樣的月銀在整個木滄縣算是史無前例的。

按理說,完全不該給這麽多。

陳竹拒絕不了,只能收下。可說到底,他還是心慌的。他以為自己把小心思藏的很好,以為似飛少爺從不會注意這些與讀書無關的小事情,可少爺……好像還是注意到了。

但少爺沒有戳破,他只是默默給自己加了很多很多月銀。

如今,距離六月已經過去了四個月,陳竹還是沒把自己同那回春堂煎藥夥計的事情攤開來給何似飛講。

如果說最開始是不想打擾何似飛念書的話,那麽到現在,他就是不敢開口了。

陳竹知道何似飛明年二月要考縣試,四月考府試,最早一場距離現在沒幾個月了,他不可能自個兒去嫁人,讓少爺沒人伺候。

況且,陳竹自己還沒理清對那位煎藥夥計——現在已經是抓藥夥計的心思,他只是覺得對方人不錯、踏實、又勤奮,但要說起談婚論嫁,他便心慌極了。

一方面是自己害怕嫁人,另一方面則是似飛少爺默許他嫁人的態度。

去年他娘來到縣城時還提過一次他的婚事——既然似飛少爺不要通房,那麽以他現在‘何家下人’的身份,按理說只能嫁給何家的下人。但何家現在較為清貧,除了陳竹之外沒有其他下人。

如此一來,陳竹的婚事就被耽擱了。

可何似飛去年才剛給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他家陳竹,陳竹爹娘也不敢因此而找何家說理,只能悄悄讓陳竹先給自己物色——甚至還說去找余府的小廝也行,反正最後都算是何少爺的人。

這也確實是一條出路。

對於這種賣身契在主家手中的女子和哥兒,一般有三條出路,第一是像之前陳雲尚一樣,把陳竹收為通房;第二就是陳竹他娘說的,找個何家的下人嫁了;第三……第三條路,一般只針對那些從小買來伺候主子的下人,主人家會善心大發,允許他/她們找個喜歡的人嫁了,甚至還會準備嫁妝。但這也算是他/她們應得的,因為他/她們從小就在伺候主人家,伺候了十年。

陳竹從來就沒想離開過何似飛。他已經不是……之身,壓根就沒再想過嫁人。早在去年被似飛少爺買下的時候,他就只想一輩子跟著似飛少爺,伺候他。

可一切都在去年十月出了些許變數。

那個回春堂的煎藥小童,現在或許得叫煎藥、抓藥夥計了,那個剛開始教他怎麽煎藥都害羞臉紅、聲音細若蚊蠅的少年,在後來每月的相遇中會在大夫給少爺診脈時,給他講一些有趣的小事,後來,還會教他一些經絡的疏通手法——讓陳竹大開眼界的同時,又非常快樂。

要是沒有近兩年發生的這一切,陳竹自然是願意嫁的。

但到底經過了這麽多事,陳竹也早已不是那個兩年前看什麽都好奇,眼底盡是單純的少年了。

況且,在陳竹眼中,這位夥計遠遠沒有似飛少爺重要。

對於剛開始少爺給自己漲月銀,陳竹是惶恐又不安的,後來想了許久,漸漸就明白了——少爺大概是看出了些許端倪,讓他給自己攢壓箱銀。

但少爺就是沒戳破了說。

他記得少爺最開始給他五百文月銀時說過,遑論性別,只有銀子在自己手裏,說話時才能挺直腰杆兒。

也就是從那時起,陳竹不再將自己有多少銀子老老實實的告訴爹娘了。

——他爹因為陳竹給家裏錢減少,還過來鬧過一次,但陳竹很聽何似飛的話,就是不多給家裏銀子,被他爹逼得很了甚至還臨場發揮了一句:“如果你再來鬧,我就回牧高鎮,回咱們村,我就說你將我賣給陳少爺,陳少爺要帶我進青樓——咱們看到底丟的是誰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