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何似飛從來都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 這一點表現在他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自從去年十月被老師提點後,何似飛為了加強身體素質, 除下雨不能跑步外,每日都會在河岸邊跑半個時辰,回去拉伸肌肉過後,還會做一些無氧的力量型訓練——卷腹、負重紮馬步、俯臥撐等。

不過, 除了跑步是雷打不動外,其他的力量型訓練何似飛並沒有每日都做。基本上是隔日一次, 而且就算做這些,強度也不算多大。

他現在到底年紀小,以後又不是要去當武官,不必練出遒勁鼓脹的肌肉來。

再說, 小小年紀就一直做力量型訓練,很容易長不高。

何似飛對自身的其他方面要求不高, 但身高一定要達到自己的預期。

不過, 他爺爺何一年就挺高的, 奶奶在女子中也算高個子, 按照遺傳規律來說,他長大後應該不會多矮。

再說這一年中,何似飛足足比去年竄高了小半尺,以前站在余老面前, 距離他肩膀還有點距離,現在個頭已經到了余老耳垂下。雖然面頰上仍有輕微的嬰兒肥, 卻早已不似去年的稚氣未脫了。

現在只要何似飛走出去, 任誰都會誇一句“翩翩少年郎”。

可偏生這位少年郎對自己在外的這點‘名聲’毫不自知,只要他脫下書生長袍, 換上粗布短打後,就能在河邊跑的一點也看不出書生那儒雅的氣度。

這一點傳聞余明函是知道的,但他不僅沒管,甚至還覺得似飛這麽做才是對的。

——縣城就這麽大,何似飛作為他的弟子,不能在縣學的操場上鍛煉,還不準他在河邊去鍛煉麽?

余明函這麽想著,放下茶杯,靠在花廳的貴妃榻上,緩緩合上眼眸,準備打個盹兒。

而此時,他身上穿著的,赫然是去年何似飛請成衣鋪裁縫為他做得那件夾襖。

——到底年紀大了,不如年輕人抗凍了。

去年這會兒他還讓何似飛脫的僅剩中衣,在偏廳背書,把何似飛凍得夠嗆,要不是回春堂大夫開的藥劑,何似飛指不定得臥床一段時間。可即便如此,那日之後何似飛也是染了輕微的風寒,說話間嗓子更啞了幾日。

今年,何似飛每日穿著一層比夏日加厚了一丁點的單衣上下學,不見打冷顫,寫字更不見手抖。反倒是余明函自個兒先早早的穿上了夾襖,整個人愈發畏冷起來。

這一年何似飛不僅跟余明函老先生學習四書五經,題詩作賦也沒落下。

有沈勤益這個社交牛逼症的朋友在,縣城裏一旦有什麽文會、詩會,只要位置不在青樓,不用掏份子錢的,他都會拉著陸英、何似飛和周蘭甫一起。

至於沈勤益為什麽不去青樓為姑娘們寫詩,根據沈勤益自己的話來說,一是因為他窮,點一壺酒的話,他接下來一旬就沒錢吃飯了;二就是他還想娶個家底豐厚的姑娘為妻呢,他要是敢在外面喝花酒,嶽家肯定不會把姑娘嫁過來。

說實話,何似飛現在倒是開始欣賞起沈勤益來了。

雖說他的目的並不純良,但他能為了這個目的,嚴以律己——每日勤奮學習,刻苦用功。沈勤益在今年二月和四月的兩場考試中,縣試排名第三,府試排名第七。不出意外,明年二月的院試,他至少排名也在前二十。就算不是前幾的廩膳生,好歹也是增廣生。

要知道,一府之地,每年招錄秀才四十余人。

約莫前四為廩膳生,進入縣學念書的話,不僅不用交束脩的那五兩銀子,還能申請縣學免費為他們提供的寢室,並且由公家每月發米六鬥,發白銀四兩;廩膳生之後,則為增廣生,增廣生同樣不用交束脩的五兩銀子,但想要住在縣學的話,得按年交費,並且沒有公家補貼。增廣生之後,則是附學生,可以托關系進入縣學念書,其他費用卻一個不免。

因此,沈勤益能在縣試與府試中考取這麽高的名次,足以看出他日後的潛力。

——至少成為秀才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更別提,沈勤益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他是個窮書生沒錯,但他就想娶富家姑娘——這是一個雙向選擇。

有些富庶人家瞧不上沈勤益的做派,自然不會將女兒嫁給他;但有些人家看中沈勤益的前途,只要他能考中秀才,日後就算考不上舉人,在縣城開個私塾,那在縣城的地位也不會低。士農工商,商人地位太低了,律法對其又有頗多限制,他們急需一個讀書人來拉高自己的地位。

因此,很多商人即便知道不少窮書生上門求娶自家閨女是為了什麽,還是會讓女兒下嫁。因為他們也能從此中受益——成為秀才後,一年可是有兩百畝田地免除交稅的,還可以免除家中一人服徭役。

何似飛當時聽沈勤益分析完其中利弊,只覺得是這個時代的規則和律法在給書生們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