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能成功燃起來的枯柴邊, 仍舊裊裊不絕地冒著黑煙,楚明姣毫無阻礙地望進他的眼睛裏,像翅膀沾到雨水的蝴蝶, 睫毛遲緩地上下顫動, 緊接著, 視線落到大驚失色, 宛若聽到了十分不可置信話語的淩蘇臉上。

這大半個月的相處,她確實也看出來了,帝師的性情太過溫和包容,對誰都沒句重話。

難怪從一開始, 淩蘇就說他太心善,好欺負。

他這樣事事上心, 毫不猶豫,惹得楚明姣不好意思起來,她訥訥地將手裏棍子丟到一邊, 細聲細氣地對他道:“如果讓帝師為難,就算了, 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們這一路走到現在,帝師最為操勞,待回到京都,我再給帝師添份厚禮,以表謝意。”

她說得認真,每一個字都透著種不好意思的誠懇。

她和帝師畢竟才認識這麽久,

“收人錢財,替人辦事。這是我應當做的。”

經過這一遭, 柏舟眼中那些糟糕的,短時間內難以自控的情緒深深斂下去, 輕聲說:“火妖被地煞吞噬,短時間內,地煞若是出手,會用火攻。”

楚明姣鄭重地點了點頭。

柏舟深深循著她的方向看過去,聲線微緊:“這一趟,可能會比想象中艱難。”

楚明姣以為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知難而退,趁著還沒發生大的沖突,不求什麽鎖魂翎羽了,趁亂尋求出去的方法才是要緊事。

她低眸看著自己交疊在一起的手掌,沉默半晌,像下了某種決心:“帝師是凡人之軀,這一路幫了我們許多,我不會強人所難,如果真尋到了出口,我送帝師出去,但您看能不能將抽取地煞善魂的法門告訴我。”

“我真的很需要它。”

其實這麽多年,她對蘇韞玉,宋玢,楚滕榮,乃至身邊任意一個對她同樣散發著善意的人,都不曾轉變過態度,唯獨對他,好似纏了滿身的荊棘,即便自己鮮血淋漓,也得叫他同樣痛苦。

“楚姑娘。”他輕聲打斷她,眉眼深邃清絕:“我的意思是,叫你之後的行動中,多珍重自身。”

保護好自己。

楚明姣噎了下,而後遲疑著頷首。

一旁,見楚明姣暫時跑去和另一個商議,周沅與孟長宇也不著急,自然而然地將傾吐對象換成了蘇韞玉與汀白等人,白凜則從始至終抱著劍站在一邊,不插話,也不問話,安靜得像塊棱角冷硬的石頭,渾身都透著種疏遠不好惹的勁。

“算一算,我們進祖脈已經有二十天……過完今夜,就二十一天了。”

孟長宇看了眼沉黑的天幕,頗為嚴謹地糾正了數字,緊接著說:“如今看這局勢,整片祖脈其實都在地煞的掌控之中了,只要它想,它能對我們做任何事。可或許是因為噬聲蟲聽了我們說話,或許是真的已經長出了靈智,它知道自己不能顯露真身,也知道外面可能已經被長老們布下了天羅地網,所以一直很沉得住氣。”

蘇韞玉一直緊鎖著眉,聽到這,突然道:“既然打定主意不現身,也明明已經忍了這麽多天,為什麽突然就忍不下去了,縱火殺人,是已經厭倦了這個遊戲開始挑釁,還是這兩波人之間有什麽共同點,讓地煞忍耐不住了?”

他話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由得想到了三個字——神誕月。

蘇韞玉不由得眯了眯眼。

江承函對山海界的同齡人來說,其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算熟人,可這份熟稔都建立在楚明姣這一層關系上,沒了她,就算揭開了那層屬於神靈的神秘面紗,也窺不見半點有用的消息。

他現在認真回想,關於江承函這個人,他們知道的東西少得可憐。

不知道他的生辰,不知道他的抱負,理念,甚至,連年齡也無從確認。

唯一知道的是,他對楚明姣很好。

一陣死寂中,孟長宇丟了個隔音結界將所有人罩住,眼神朝四周掃了又掃,確認沒什麽動靜才清了清喉嚨說:“對,我現在就是這個意思。這三個字能讓地煞明知有暴露風險還出來,就證明對它而言,神誕月後面肯定有能強烈影響它情緒的意義,它能為這個出來一次,就能出來第二次。”

“眼下最關鍵的是,我們得知道前面那兩波人,是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才讓地煞動怒殺人的。”

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回到這一步。

帝師見狀,無聲起身,輕紗衣角從石頭的棱邊上拂過,朝著小男孩被看守束縛的地方走去,聲線淡淡地落在眾人耳朵裏:“稍等。我去問問。”

孟長宇有些詫異,他剛可是聽說這小孩是如何桀驁難馴,寧死不屈的,這下見到個如此溫和的男子站出來,下意識想跟過去看個究竟。

被楚明姣攔住了。

她骨架纖細,脖頸修長,往跟前一站,顯得很是玲瓏小巧,可五官實在太過漂亮,那種漂亮到了耀眼的程度,甚至自發帶上了攻擊性,導致此時有種劍出鞘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