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4頁)

楚明姣從前就愛看書,楚家的小公主,琴棋書畫,刀槍劍戟,樣樣都拿得出手。她這次去藏書閣,是想找一冊劍道孤本,解心中一些疑惑,偏偏湊巧的是,這類極高深的秘笈功法,連同山海界一些遠古秘辛一起,被封鎖在了藏書閣最高處的獨立閣樓裏。

只有憑借禁地進出的腰牌才有資格借閱。

能進出禁地的人,掰著手指頭數也就那麽三個,潮瀾河的兩位祭司,再加一個楚明姣。

可楚明姣的腰牌丟了,那晚上來潮瀾河,人都是江承函出來牽進去的。

偏偏涉及山海界昔年絕密,神主殿對事不對人。

偏偏來處理這件事的就是那個和楚明姣最不對付的二祭司。

這麽多年過去,楚明姣氣人的功力不減反增,前不久兩人就在楚家礦山交過手,此時三言兩語的新仇已起,舊恨未消,二祭司不知深吸了幾口氣,還是沒忍得下去。

兩人動了手。

也就三四招,被突然現身的大祭司出門制止了。

對這位白發蒼蒼,不曾刁難過她的老者,不論楚明姣心性如何變化,總是持有一兩分尊敬的。她慢吞吞地停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無比傲慢地俾睨著二祭司,先轉身走了。

軟皮靴底噠噠敲在地面上,像是趾高氣昂的鼓點旋律。

二祭司氣得心梗。

這麽一來,楚明姣沒了看書的興致,她在藏書閣下站了會,想到什麽,伸手撫了撫自己因為動手碰撞而變得歪斜的步搖與發髻,末了,難以忍耐地吸了一口氣。

這個發髻格外復雜,她至少花了半個時辰在這上面,現在全毀了。

春分看得分明,上前貼心地建議:“殿下,不若先回屋更衣吧。”

她悶悶應了聲,回了自己院子。

銅鏡前,楚明姣看著一夕之間恢復原樣的發絲,捏著玉髓步搖忍了忍,又捏了捏漲漲悶疼的眉心,半晌,將步搖重重摁在桌面上,木著臉說了句十日前和楚滕榮說過的話,只是順序完全反了:“潮瀾河我待不下去了。等會我回楚家。”

汀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江承函才知道出了這麽一件事,問清楚了人在這,空間裂隙便即刻挪到了門外,這時踏步進來,聽到的恰是這麽一句。

從侍為他掀開珠簾。

楚明姣才散了釵環,發絲轉瞬蜿蜒著淌下來,她話語聽著憋氣,看起來也氣。

鏡中女子的臉頰泛起一種生動柔軟的嫣紅,如早春桃杏,唇上細細抹了口脂,水潤飽滿的一道弧形。見他進來,只很刻意地瞥了一眼,而後別過身,一副不想說話,更不想聽人說話的模樣。

江承函默了默,緩步行至她身側。

她捏著妝奩盒裏的耳鐺放在掌心中玩,手腕才動了沒兩下,被兩只骨節修長勻稱的手指捏住,沁涼磅礴的神力隨後溫柔地轉遍她全身。

“還疼不疼了?”

他指腹旋即摩挲過她因為臨時動手而被擦破皮的手背,印痕立刻消失不見。

“你少來。”楚明姣終於轉過身,晃著滿頭青絲,控訴道:“我不在潮瀾河待了。”

“……”

江承函拿起桌上擱著的黃楊梳篦,順著楚明姣的發絲梳下去。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汀白與春分同時間瞪大了眼睛,後者急忙上前,顫聲道:“殿下,這不——”

“無妨。”他視線未曾挪開,淺聲道:“你退下。”

楚明姣也頓了頓,沒想到會是這樣,有些別扭地挪了挪身子,被他不急不緩地摁了下肩頭。

“淩虛髻,還是驚鵠髻?”江承函撈著滿手沁涼的發絲,像捧了一汪月色化成的水,頓了頓,他又問:“或是這些年,喜歡上了什麽別的發髻花樣。”

楚明姣張了張嘴,眼神朝四處望了望,最後嘟囔著吐出一句:“都可以,隨便你。”

其余從侍已經完全傻了,再鎮定自若的人,此時也如被驚雷劈中般回不過神,任誰也想不到。

——神靈會為女子梳妝。

“怎麽和二祭司動手了?”江承函垂下眼睫,瞳色稍淡,即便站在妝奩盒前,給人的感覺也如天上月,清清泠泠,淵清玉絜,“誰輸誰贏?”

十三年的時間仿佛在楚明姣的眼前一晃而過,他們似乎回到了年少最熱烈的時光。

一模一樣的問話,她聽過許多遍。

每每與人交手,楚南潯與江承函總會第一時間關心她的戰況,跟一前一後約好了似的問她輸與贏。

“沒輸贏。”楚明姣沒好氣地道:“就幾招,沒動真格,都沒打出個所以然來,就結束了。”

“嗯?”江承函側首,認真將她垂到臉頰邊的一綹發絲挽起,壓在頭頂盤成個半圓的弧度,緩緩問起正題:“還氣二祭司嗎?”

“氣死了。”

“他就是對我有意見!”楚明姣托腮看著鏡子裏的男子,噼裏啪啦開始抱怨:“我本來就沒帶腰牌啊,六天前讓汀白去神主殿問了,給我再制一個,結果到今日都沒動靜。沒動靜也就罷了,我今日去藏書閣,想要看劍譜,結果他愣是不讓進,說要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