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小沫惹禍下(第6/6頁)

姜小沫心裏明白,憑自己這兩下子,到不了近前就得讓人家一槍挑了。他急中生智,蹬著墻頭爬上屋頂,摘下彈弓,死死瞄準了闞二德子的腦袋瓜子。姜小沫的彈弓,不說百發百中,那也是八九不離十,這下要是打中了,必定是頭破血流,怎知道用力過猛,一下子把弓弦扯斷了,只得扔下彈弓,揭下瓦片往闞二德子頭上砸。闞二德子真不白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瞥見有人扔出“暗器”,百忙中花槍一抖,槍頭裹著風打掉了飛下來的瓦片。姜小沫手上不停,屋瓦一片接一片地扔下來。闞二德子左撥右擋,忙於招架頭上飛來的瓦片,下盤空門大開,小腿迎面骨上結結實實挨了一白蠟杆子,他的功夫全在槍法上,沒練過刀槍不入的金鐘罩鐵布衫,當場摔了個“醉鬼跌架”,身上又讓人踩了幾腳,半天爬不起來,兩只繡著“五毒伏地”的大花鞋也讓人扒了。

闞二德子如同大難臨頭,臉色都灰了。混混兒有兩怕,一怕別人往他身上潑尿,二怕被別人扒下鞋來扔掉。你刨了他家祖墳,他可能不在乎,你要是扒了他的鞋扔進水溝,或是潑他一身尿,他必然跟你豁命。耍光棍的最怕這個,事兒不在大小,這叫栽面兒!闞二德子又羞又惱,咬緊牙關使上了吃奶的力氣,腰杆子使勁,從地上一躍而起,顧不上槍下留情,後把緊握槍杆,前把一通亂抖,直取扒下他五毒鞋的混混兒,“鳳凰三點頭”都不解恨了,來了一通“金雞亂點頭”!

那個混混兒一手拎著一只鞋,正要往路旁的臭溝裏扔,早被闞二德子一槍刺在背上,後邊進去前邊出來,紮了個透心涼。闞二德子緊跟著擡起一腳,踹開對手的同時抽出花槍。那個混混兒往前沖出幾步,屍身撲倒在地,鞋子也撒手了。闞二德子直著眼去撿鞋,卻從斜刺裏撞出一個小混星子,踉踉蹌蹌摔了一跤,恰好擋住他的去路。闞二德子認不出這小子是哪個鍋夥的,也怕傷了自己人,一把揪住姜小沫腦後的辮子,怒道:“小毛孩子裹什麽亂!”哪知姜小沫借著這一揪的力道,轉身往他懷中一撲,手中一柄尖刀,在闞二德子心窩子上“噗噗噗”連捅三刀,八寸長的刀子,刀刀捅至刀柄。闞二德子當場斃命,姜小沫身上、臉上也都讓血染紅了。

正亂的當口,隨著一陣梆子急響,巡街的官兵到了。其實早到了,不過一直在遠處按兵不動,任憑兩大鍋夥刀來槍往,鬥個你死我活,非得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會出場,胡亂抓上幾個混混兒,帶回去打一頓板子,這是給老百姓看的。鍋夥之間的事,易完卻不易了,尤其是出了人命,誰也兜不住,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肯定會有抽中死簽的混混兒去衙門自首,不怕找不到人頂這場官司。

陳家溝子魚市上的兩個鍋夥,爭這塊地盤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背後牽扯著若幹勢力。天津城四個最大的鍋夥,東城的老悅、西城的老君、南城的九如、北城的四海,暗中扶持著四合魚鍋夥。秉合魚鍋夥則有漕運的青龍幫做靠山。隔上三兩年,雙方就會鬥上一次,或是下油鍋滾釘板,一個對一個抽死簽;或是刀槍並舉群毆械鬥。哪一次不得扔下幾條人命?打到一定程度,不僅官府要從中調停,有輩分的袍帶混混兒也得出來說和,以免兩敗俱傷,收不了場。

眼見巡街的官兵到了,雙方借著這個台階,各自鳴鑼收兵。盡管一個個都是灰頭土臉、身上掛彩,卻是倒驢不倒架兒,依舊挺胸疊肚,挑著眉撇著嘴,擺出一派英雄氣概。只是怎麽也鬧不明白,傻哥哥帶入秉合魚鍋夥的這個小混星子,也不過十三四歲,還不夠開逛的歲數,居然下手這麽狠!闞二德子身為四合魚鍋夥的二把,論身手比能耐,堪稱混混兒中的呂溫侯,怎麽會莫名其妙地死在一個小孩手上?事後有人去問半殘的傻哥哥,他嘟嘟嚕嚕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四合魚鍋夥這邊損了一員大將,折了面子,恨得咬牙切齒,到處叫囂著要拿姜小沫給闞二德子償命。秉合魚鍋夥也不肯這麽稀裏糊塗地了賬。然而兩大鍋夥翻遍了天津城裏城外的犄角旮旯,卻連個人影兒也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