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小沫惹禍下(第4/6頁)

2傻哥哥當了一把人肉回帖兒,替秉合魚鍋夥壓了對方一頭,這個人也徹底完了。回到鍋夥裏拔出攮子,眾混混兒合力把他搭到炕上,如同扔下一攤爛泥。鼎爺安排人給傻子治傷,又傳下令去,把在外切鍋拿秤的、攔河收錢的、擺渡掌船的兄弟們全叫回來“伺候過節兒”。這也是鍋夥的規矩,聚眾鬥毆之前,所有兄弟待在一處同吃同喝,以往再怎麽摳搜,到這會兒也豁出去了,保不齊就是最後一頓了,大酒大肉供著,油酥燒餅燉羊肉管夠,吃完拿羊湯溜縫兒,“同豐永”的直沽高粱敞開了喝。同時備齊應手的家夥,諸如手刺、花槍、鳥銃、斧子、攮子、鐵尺、關刀、匕首、齊眉棍、白蠟杆子之類,全擺在鍋夥的院子裏,這叫“鋪家夥”,為了長長自己的銳氣、滅滅對方的威風。還得跟官府打好招呼。再逐一告知魚市上的魚販子、船老大,以及沿街各家買賣鋪戶:“老板、掌櫃的,先給您賠個不是,三天之後我們要在這門口擺一場事兒,免不了耽誤您一天的買賣。各位該關門關門,該上板上板,無論鬧出多大的響動,您也不必出來張望,以免驚嚇了您。”

轉眼到了兩大鍋夥比鬥的日子。當天午時,狂風卷著陣陣黃土,刮得天色慘淡,白日無光。陳家溝子一帶的商號住家關門閉戶,漁船魚販子也都沒來。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看這個熱鬧?平日裏熙熙攘攘的魚市,空蕩蕩的看不見半個人。兩撥人馬由遠及近相向而來,都是一百多號光棍,高矮胖瘦,醜俊黑白,胖大的魁梧,矮小的精神,醜的如夜叉,俊的似潘安,白的像宋玉,黑的賽李逵,清一色的花鞋大辮子,斜腰拉胯晃著腦袋,擰眉瞪眼滿臉的戾氣,罵罵咧咧誰也不含糊。雙方相距二十余步站定,也是兵對兵、將對將,沒人安排,卻似約定俗成。

四合魚鍋夥的寨主闞金鵬一臉陰笑,走上前幾步,拱手說道:“鼎爺,四合、秉合兩個鍋夥,在一個坑裏刨食這麽多年,論交情也是不淺,有話我可就直說了。如今生意蕭條,容不下兩個鍋夥壘灶了,陳家溝子魚市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今後由我四合把持足矣。至於您呢,總歸是上了年紀,犯不上再操這份閑心了,不如偃旗息鼓回家養老去。我也不會白了您,趕上三節兩壽,必有一份心意奉上,包您老吃喝不愁。怎麽樣,有商量嗎?”

鼎爺望天打個哈哈:“商量?你跟誰商量?帖子你下了,人馬你點齊了,陣勢你也擺下了,還他媽‘癩蛤蟆上供桌——愣充大肚子彌勒佛’?論著耍人兒的輩分,你是我侄子,我不能欺負你,你也別光拿嘴對付,既想賣那就頭朝外,有心氣兒你放馬過來,咱爺兒倆比畫比畫,要麽我這一百多斤歸你,要麽把你那一百來斤給我!”說完往前走了幾步,點指闞金鵬叫陣。

誰知闞金鵬一晃腦袋:“那可不成,雙橋好走獨木難行,我不能欺負您這一條胳膊的苦人兒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鼎爺撂旱地兒了,整個一“罐燜雞——憋氣帶窩脖”,幹瞪眼沒咒念。

正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秉合魚鍋夥陣中出來一個混混兒:“大寨主,殺雞用不著宰牛的刀,容我‘花狸豹’賣派賣派!”話到人到,將鼎爺擋在身後。但見這個花狸豹甩掉小褂,露出一身兩膀的刺花,胸前背後如鋪錦緞——前有睜眼的關公、後有閉眼的菩薩,什麽邪乎刺什麽,惹得雙方人馬一同喝了個彩。花狸豹沖兩邊拱了拱手,緊接著單手一揚,只聽“啪嗒”一聲,一支黑頭竹簽扔在了地上。甭問就知道,秉合也開了香堂,抽中死簽的出場了。

花狸豹從綁腿中扽出一柄兩側開刃的刀子,銀光耀眼,寒氣逼人。他右手握著刀,將大辮子一甩繞在脖子上,舉起左手食指,然後一刀刀削在自己的手指上,引得身後的混混兒齊聲叫好,他這根手指也算廢了。鍋夥的混混兒講打講鬧,拿了死簽一個對一個的爭鬥,頭一陣大多是割耳朵、削手指,越往後越狠,還不能重樣,人家這邊削了一根手指頭,你削兩根,那也不叫露臉。花狸豹搶下頭陣,既替大寨主鼎爺解了圍,又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對方,可以說是一箭雙雕。

四合魚鍋夥的三棒槌已然殘了,兩只手纏得跟粽子似的,不可能再下場比鬥了,眾弟兄一齊將眼光投向徐老蔫,等著他出來接招。那個老混混兒仍是半死不活的樣子,蔫頭耷拉腦走到花狸豹身前,擡眼看了看對方白森森的指骨,不緊不慢地說道:“行了兄弟,玩得鮮亮,有了!你靠後歇會兒,且看老哥我耍一把,拔腿才見兩腳泥,玩得地道不地道的,多替爺們兒遮蓋遮蓋!”

花狸豹笑了一笑:“不能!我這是蒼蠅尥蹶子——小踢蹬,您可是老前輩,降人的玩意兒還得看您的,您來吧!”說完這兩句挑事拱火的便宜話,往後退開幾步,將場子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