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生老病死(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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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條未知的路在眼前。
未知最折磨人,偏生在這之前,他只有等待。
畢竟,他現在對太子,什麽都做不了。
且說起東宮,皇帝不免升起另一重煩悶擔憂。他隨手拿過媚娘擱在妝台上的團扇,胡亂扇著:“這夏日真惱人,不但朕厭惡夏日,兄長亦然。”
皇帝還記得,多年之前,在黔州的侍衛就回稟過,‘每到夏日,大公子白日裏也是從不出門的。’
然而這幾年,不光是夏日……俱侍衛回稟,李承乾幾乎很少出門了,他總是常日呆在屋中。
是從哪一年開始的呢?
皇帝算了算後就明白了:是從五年前開始的。五年前,兄長五十二歲。而父皇,是五十二歲駕崩的。
皇帝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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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姜沃展開一幅卷軸,與陶姑姑同看。
這正是當年閻大師所畫。
姜沃與崔朝未行過什麽大婚典儀,當年只是置了一宴,遍邀親友飲了一杯喜酒。
那日來赴宴的友人,各有所贈之禮。
唯有閻立本最特殊,送的是……白條。
閻大師的白條上寫著:賀禮乃今日喜宴圖一幅,所至佳客皆繪入畫中。
姜沃現在看的就是這幅畫。
她跟陶姑姑的目光都落在一個女子身上——曾經的太子李承乾之乳母,遂安夫人;後來第一個跟著孫神醫學‘產科’的女醫,大夫薛則。
姜沃聲音很輕,似乎怕驚動了什麽:“姑姑今天又去看薛大夫了嗎?”
陶枳的語氣和神色倒是很平靜:“去了,她精神暫且還好。”
姜沃擡眼看向她:“姑姑。”欲言又止。
陶枳反而笑了道:“好孩子,人總要生老病死的。人生七十古來稀,薛則也好,我也好,都已然是高壽之人了。”
她像過去一樣,帶著姜沃坐到榻前,溫聲道:“且薛則今日與我說,她做乳母的時候,沒有照看好文德皇後交給她的孩子……大公子被送往黔州的時候,又不肯讓她隨行。薛則那時都想過,直接去地下見文德皇後。”
“還好後來她出宮做了女醫。”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教出了很多助產士,救過的難產婦人與孩子,連她自己都算不清了。”
“文德皇後若知,也會歡喜的。”
她也終究要去見她的皇後了。
*
此世間第一位女產科醫師薛則,是在上元三年的中秋前夕過世的。
姜沃與陶枳來到醫館的時候,薛大夫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晉陽公主到的比她們更早。
院中,還站了許多在京中各坊間開醫館的女醫。
很多人,都是薛則手把手教出來的。
醫館門口有一株桂樹,滿樹的碎白色花朵。
微風吹過,帶來甜甜的桂花香氣。
原本有些意識模糊的薛則,清醒了片刻。她聲音微弱卻清晰:“太子……喜歡吃桂花糕。”
薛則的眼神略微有些渙散,落在晉陽身上:“公主,我的事,別告訴承乾。”
見眼前人點頭應允,薛則含笑盍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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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年中秋後的一日晌午,皇帝接到了來自黔州的訃聞。
負責通報的程望山,見來自黔州的侍衛一身素服神色哀淒時,整個人都軟了。
他幾乎不敢進門去跟皇帝通報這件事。
但又不得不進去。
*
時隔多年,得知兄長過世時的皇帝,忽然就想起了當年父皇駕崩時,他親手寫下的詔書:痛貫心腸,如置沸湯。
今時今日,恰如當年。
李治茫然望著窗外,像是回到了母後過世的九歲,陪同兄長去昭陵的十七歲,父皇過世的二十二歲,舅舅去世的三十三歲……
親故往事,如入骨之刃。
但他到底已經是四十八歲的帝王了。
李治不去管眼前一陣陣的暈眩,揮退想上前扶著他坐下來的程望山,他只是執拗地站著,問起兄長最後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侍衛叩首忐忑答道:“大公子是午後於院中竹椅上小憩,之後就……去了。”
並沒有留下什麽話。
但見皇帝神色駭人,侍衛忙絞盡腦汁去想大公子生前幾日的言行舉止。
是了!
侍衛忙答道:“大公子素來極少與臣等交談,但那日前,大公子忽然尋了個剛從京中回黔州的侍衛,問他如今的長安城,比起貞觀年間又多了幾個坊子,多了多少百姓。”
皇帝再撐不住,近乎是跌坐在榻上。
原來如此。
兄長是想家了嗎?
那現在,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