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曜初的重生之骰

“李令月。”

說來,曜初如此沉聲一喚,別說太平了,連姜沃都下意識想站的端正一點——回想起了被家長連名帶姓一字一頓稱呼的恐懼。

就差一個‘三、二、一’了。

*

其實在曜初解決攔路虎之前,還有個路過就被創到的倒黴蛋。

且說太平躺在她的殿門口不起來,與她住對過的殷王李旦倒是乖乖的,除了向長輩問好什麽話也沒說。

但聞聲而來的周王李顯就不是了。

他原就是十處敲鑼,十一處有他的性子,見太平鬧著要跟隨姜姨母出行,而且父皇母後明顯有點沒法子,李顯就也想來搭個順風車,跟著出京玩玩。

然而皇帝對皇子,絕沒有對女兒的耐心。

李顯都沒躺下,才站在門口說了句:“父皇,我也想……”就被皇帝勒令去抄二十遍《孝經》,抄完之前不用出門了。

雖說孝經只有兩千來個字,但抄二十遍對李顯來說,已經是一項極為浩大的工程了。

見李顯垂頭喪氣而去,姜沃突然想到了那句:路過的小狗都被打了一巴掌。

直到曜初出現。

曜初有一兄兩弟,但妹妹只有太平一個,待她自然不同。而媚娘這些年主外,更是曜初素日帶妹妹多一點。

“李令月。”曜初走近後,又叫了一遍太平的大名,然後道:“坐起來,我跟你好好說話。”

姜沃就見太平方才那一往無前,堅決‘躺定石磚,紮根基層’的氣勢慢慢暗弱下去。

然後乖乖坐了起來。

曜初蹲下身來,跟太平對視。

“令月。”

“我已經與你說過了,姨母出門,不是去遊山玩水的,是代天巡視、黜陟官員、訪查民情。”

“帶著你一個,只怕還要多帶二十個人保護你,豈不是添亂?”

太平便反駁道:“可是婉兒與我一般大,怎麽就能隨姨母去呢?”

姜沃覺得出婉兒在自己身側,靠的更緊了。姜沃安撫地拍一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無事,不會有人把太平的行徑怪在她身上。

聽曜初這話,看太平這一身齊全的行頭——哪怕今日婉兒不來與她道別,只有姜沃自己進宮,太平也得躺下,甚至可能直接躺大門口去。

她這‘碰瓷’的主意,估計從聽說姜沃要離京就準備好了。

曜初聽太平如此問,就很冷靜指了指妹妹的碰瓷裝備:“你如此躺在地上,誰說都不聽,父皇母後都拿你沒法子,誰敢帶你出門呢?若是到了外頭,姨母該去哪一處巡查,你不想去,也躺在地上不走怎麽辦?”

“我若是姨母,哪怕原來願意帶你去,但見你這般放賴威脅後,也就不肯再帶你了。”

而曜初接下來的話,姜沃聽得很耳熟。

只聽曜初道:“令月,這一年多,你不是常要文成姑姑給你講吐蕃的故事嗎?又問文成姑姑要了兩個女衛。姑姑怎麽說來著?好的兵士要服從命令,聽於指揮,才能打勝仗。”

“姨母這次去做巡按使,也是去‘打仗’的,那怎麽會願意帶你這種將士呢?”

姜沃:嗯,好紅的語錄。

而帝後雖然覺得這幾句話有些直白,但因為這兩年飽受‘不聽指揮’長子的折磨,聽曜初這幾句教導妹妹的話,就很入耳了。

不由欣慰點頭。

只見太平想了一會兒,然後坐在她的毛茸茸大氅上,牽袖相告:“那姐姐,我聽從指揮。”

帝後均松口氣:好了,有一個省心的孩子也不錯了。

然而很快,在場的幾位長輩,就聽曜初又對妹妹道:“你這脾氣急起來如烈火一樣,也只有我說,你才聽了。”

曜初轉頭,望向父母,柔和的杏眼裏全然是仰望和孺慕的弧光:“父皇母後,那我帶著令月一起跟姨母去好不好,我可以照顧她,也能管住她。”

帝後:……好家夥,在這裏等著呢。

唯有姜沃猜到了,只是含笑。

*

其實姜沃辭官的那一日,就曾與皇帝說過,如果放心,可以讓曜初跟她出門走一走。

她跟曜初還不一樣。

姜沃前世是真正的普羅大眾蕓蕓眾生,而媚娘也是從宮外而來,年少時吃過苦,當年在掖庭的時候,與姜沃說起外頭的常平倉、糧米鋪子摻雜新米陳米勾當,都是很清楚的。

但曜初,對真正的民間門事,了解未必少(姜沃也有在按指南教導,也拿戶部的奏疏給曜初看過),但她真正見過的太少了。

類比起來,就像是現代的孩子,很多都只從彩印的課本上,見過農民春耕秋收的照片一樣。

知道有這麽回事,但從未體驗過。

姜沃對曜初的期許,自是比對自己還高。

更想她多見一見,體會一二。

但姜沃知道,帝後,尤其是皇帝,只怕不能允許自己帶著曜初山南海北的到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