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天後攝政

姜宅。

姜沃輕輕拍了拍正在出神的曜初:“我這裏無事,曜初回宮吧。”

“近來你母後不是在整理‘攝政事條’?你回去幫她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句話放之四海而皆準。

皇後要攝政,就不能悄無聲息的攝政,不能只有皇上的一道聖旨就完了。

這些年來,皇後乃‘代政’:皇帝精力不濟,將大方向擬好後,皇後代為行政。

但攝政就不同了,皇後將要有自己的政見,自己的規劃,以及更多的擔當——

就如《漢書》《後漢書》明確記載的幾個‘攝政人’存在的時期,朝廷一旦出了什麽執政差錯,那基本就屬於攝政者的鍋了,都不好罵當時在位的皇帝。

為此事,帝後已經商議過,皇後應先準備幾條針對當前朝政的改正事條,一旦攝政詔書下了,當即開始推幾條‘新策’。

以示皇後攝政的新局面。

這與皇帝永徽後改年號,或是改官制等事一樣,皆是彰顯權柄,顯示分量之舉。

而皇帝提出了此等具體的方案,便是真正下定了‘皇後攝政’的決心。

*

曜初從深思中醒神,給姜沃換了一杯溫熱的水。

姜沃看著她——說來,皇帝下定‘皇後攝政’決心並準備迅速實施,也有曜初的不可或缺的緣故。

皇帝這個年過的著實苦悶啊!

還未從英國公過世的傷痛中走出來,太子迎面就給了他一個‘過年驚喜’,元宵節都沒到,就又讓他權衡掉了一個宰相。偏生這件事,皇帝還無人可傾訴苦悶。皇後忙著理政,而原本能說話的朋友……也不會為這件事開解他的。

皇帝是在曜初每日來晨昏定省時,與女兒說起這件事的。

或者說,是曜初跟他說起這件事的。

彼時曜初陪著父皇吃過了晨起的藥,然後拿了一碟準備好的新蜜餞給皇帝:“父皇嘗嘗這個吧,是我公主府做的——近來父皇不曾展顏,宮裏上下都戰戰兢兢。禦廚也是一點新花樣不敢有。”怕惹皇帝不快倒了血黴,於是只敢按照最穩妥的方式備膳。

“父皇是不是都吃膩了?”

當時就給皇帝感動的,差點頭疼都好了,覺得這蜜餞上都要開花了。

果然還得是女兒!

父女兩人一齊吃一碟蜜餞。

曜初又說了許多姜府事,來寬慰父皇之心。

而皇帝在聽著女兒安慰之語時,忽然想起了媚娘那句‘曜初都是開府的公主了,陛下如何看她還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他便屏退了宮人,問女兒道:“曜初,這回東宮行事,你看來如何?”

甭管曜初心中怎麽想,她都不會說半句東宮的不是。

因她知道,父皇是盼著東宮好的。

曜初聞此一問,先是捏著蜜餞想了想,然後才在皇帝示意她有話直說的柔和目光中道:“父皇,女兒是從小與兄長一齊長大的,對大哥的性情,只怕比父皇母後還了解——都怪那些東宮屬臣罷了!”

她氣的甚至放下了蜜餞:“女兒也不光為了姨母委屈,更為了父皇委屈!”

“他們曾諫過父皇什麽,我多少也聽說過幾句——陛下正合慎守宗廟,傳之子孫,誠不可持國與人,有私於後。”[1]

“這話就是在冤枉父皇,也就是父皇寬仁,才不處置他們。”

曜初目光澄然,她生的原本就肖似皇帝,這樣孺慕望著皇帝時,把皇帝一顆慈父心直接化作溫泉水。

他就聽女兒接著道:“父皇才不是他們諫的‘有私於後’的私心,父皇是為公於天下的苦心!”

皇帝心下動容,尤其是聽了‘苦心’二字,想到近來自己的遭遇,要不是顧念在女兒面前的顏面,都差點心酸委屈當場灑淚。

而曜初跟姜沃待久了,有些習慣也很像,還適時吐了個槽道:“而且父皇,便是您要‘私於後族’,母後哪裏還有族啊?全家只剩下外祖母這個九十一歲的老人家了!”

皇帝莞爾,是啊,他為何如此放心媚娘,也有這個緣故。

若換了世家出身,牽絆無數的皇後,哪怕夫妻兩人情分篤厚,他也不會在政事上如此放手。

“父皇,給。”皇帝方才是下意識捏了捏眉心,沒想到曜初已經遞了薄荷膏過來。

皇帝欣慰接過塗抹。

就聽曜初繼續道:“父皇母後沒有私心,那些人才是私心。”她頓了頓,很快就堅然開口:“父皇讓女兒說,我就都說了——兄長的性情最溫厚了,他自己也屢屢道於政事上還有許多不通之處,不敢隨意決斷,又怎麽會急著接掌軍國大事呢?”

“況且父皇已經許兄長監國了,不過是有東宮臣子貪心不足蛇吞象,借著兄長監國需廣納諫言,就屢屢進言,才生了這件事出來。既為難了父皇,宰相也跟著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