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大唐公務考報名中

五月底。

蜀地黔州。

李承乾是等到太陽西下,沒那麽曬,才撐了一把傘出門。

他們一家子都不喜暑熱,夏日總是懨懨的。若非特殊情況,他夏天的白日絕不會出門。

但今日收到了來自洛陽的信。

李承乾看到雉奴需要新修的《職制律》後,想了想,還是決定當日交給舅舅比較好——這樣舅舅今天晚上也不會荒廢。

他撐著傘出門,一路盡量沿著樹蔭來到屋舍後的田圃外。

還未走進園圃,就見舅舅正在竹椅上坐著整理葡萄苗。

園圃中的地被分成了好幾塊,有的已經於春日插上了葡萄苗,有的則於上月插苗,而現在,舅舅又在挑新的苗。

李承乾也不太懂,只聽長孫無忌說過兩回,什麽農書上說的硬枝扡在春日,嫩苗栽於夏之類的。

反正對他來說,一年四季都一樣種不活。

在李承乾走進園圃前,長孫無忌也看到了他,立刻道:“承乾,等等!”

李承乾一怔止步。

長孫無忌放下手裏的青苗與剪子,邊自己走出來邊道:“你就站在外頭跟我說就行了。不用進來。”畢竟他覺得今年葡萄結果子還挺有希望的。

李承乾:……

*

次日清晨。

趁著太陽還未出來,李承乾來到長孫無忌屋前,原以為舅舅沒醒,他準備在院中坐一會。

誰料見屋裏已然亮著燈燭,他就叩門而入。

“舅舅不會一夜未眠吧?”

長孫無忌搖頭:“上了年紀後醒的早。”

然後示意李承乾在對面坐下,幫自己一起整理面前的文書——修律此事並不是腦子一拍,隨意就能定下一道律法。

而是要參考前朝律法、當朝現狀、以及已發生過的案例,定下合乎能行的具體條律。

下面還要附上不同情況的具體刑罰。

比如——

李承乾現在正看的這一條:【各署衙官員皆有定數,若署衙過限置人,超一人則仗一百,三人加一等,十人徒二年。】[1]

舅舅先修這一條,顯然是要配合雉奴的‘精簡官員事’。

這一條律法下面還有各種詳細的備注:比如雜色不入流的胥吏不在數中;比如皇帝授官者不在其中;比如下屬若私置官員,上峰不知者如何連坐;再比如上下勾連‘欺奏’皇帝的,又如何罪加一等……

長孫無忌還習慣在每一種情況後,附上一個具體的罪狀案例以做進一步說明。

修律就是這樣瑣碎麻煩而嚴謹的事。

於是舅甥二人這一日,就沉浸在這一條律法中。

*

直到接近黃昏,才換過下一條律法。

李承乾一看就露出幾分笑意。

下一條是針對朝臣濫用權柄曲法包庇的——

【凡是公事,各依正理。違規為曲法者,笞五十;為人請求,雖非己事,與自請同,亦笞五十】[1]

李承乾邊對照這條律法去翻貞觀年間的處置舊例,邊輕描淡寫道:“舅舅當年包庇褚遂良侵地事,隨自己心意安排朝臣、貶斥禦史……樁樁件件也屬於曲改正理、為人求情吧。雉奴有沒有挨個罰舅舅笞五十?沒有?可見還是心軟啊。”

長孫無忌:……

窗外日暮遲遲,光線漸暗。

兩人點起燈燭,懷著同樣的心情,將大唐的《職制律》律精雕細琢起來。

哪怕他們今生也不會回到朝堂中去。

但只要大唐的朝堂臣子、這大唐天下,能夠因此律,變得更好一點,便足矣。

**

洛陽宮。

六月上旬,黃道吉日。

清晨。

吏部外的高墻上,終於貼出了正式的‘資考’公文。

姜沃聽到外頭的人聲,走出去,就看幾大張紅紙下的大片空地,被各署衙胥吏擠了個水泄不通。

每個人都在拿了紙筆奮筆疾書的抄錄,等著回去上報上峰與傳抄散人。

不過半日,該公文便傳遍了洛陽城各署衙。

作為國子監司業,崔朝處自然也得了一份。

但他並沒有看,也不用看。

作為家屬,這份公文的具體內容,他昨夜已經聽最終審稿的吏部侍郎挨個念叨過了。

他想起昨夜燈下,唇角帶了幾分笑意。

姜沃是睡前不放心,又叫他一起,最後看了一遍明日要張貼的公文。

崔朝就見她烏發如雲,本來散落披在肩上,後來似乎是嫌頭發總是滑落礙事,就從筆林上,隨手取了一只新毛筆,把頭發挽了起來,露出瑩若積雪的側顏。

又聽她將幾頁公文一一道來。

“第一張:吏部資考制注解。”便於廣大候選官了解,何為吏部‘資考授官’制度。

“第二張:顯慶二年吏部‘資考’具體事儀。”這是今年的報名要求與具體考試流程。

“第三張:國考與省考的分類詳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