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解圍(第4/5頁)

且大唐諸皇子封王都早,比如李治就是三歲封了晉王。宮中也沒人稱呼皇子排行,都是稱呼封號。媚娘辛辛苦苦背過各位皇子(包括高祖留下的幾十個皇子)並公主們的封號,再要求她去記個人的年紀排行,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況且此時的排行,本身只有親密人才能稱呼。

比如崔朝,哪怕他的出身和家族故事都已經被掖庭中人八卦的明明白白,但至今還沒人知道他在崔家是崔幾郎——畢竟世家大族裏,分不分家,分到那一層家,按什麽序齒都有講究。

這會子只有親密的人,會稱呼對方的姓氏加排行。

就像姜沃從前看唐詩,有些題目是‘祭十二郎’‘送十三郎’的,其實都是很親近的親人朋友才會這樣稱呼。

媚娘不知道自己用晉王的‘郎號’稱呼了猞猁,見小猞猁有了著落,便收拾了心情,向晉王行禮告辭。

然媚娘還未出獸苑大門,就見獸苑的大管事一手按著帽子,一手托著一瓷瓶一路狂奔過來。

只見他奔到晉王跟前,立馬跪了,努力克制著不喘粗氣,將藥瓶托舉起來。

媚娘隔了這麽遠,都聽見這管事帶著點顫音大聲道:“回王爺,這是獸苑最好的獸藥。”

就見晉王很隨意地點點頭,自有身邊的宦官接過瓷瓶,核對了下上面貼著的封條,然後還給管事,聲音略有些尖的催促道:“那還不快給這只猞猁上藥。”

那管事點頭如搗蒜。

媚娘不再看下去。

*

晉王點名要治好的猞猁,獸醫官自然是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來。上完藥包紮過後,獸苑管事還特意派了兩個資深的養獸倌兒,令他們通宵達旦守著這猞猁,睡覺也得睜著一只眼,求神拜佛祈禱它熬過重傷的第一夜,可別死了惹得晉王不高興。

好在獸苑的人也有經驗,這種外傷,只要傷口不發爛,猞猁精神頭不錯,能吃能喝,夜裏再照顧的好些,避免高熱起來,撐過頭兩天,一條命便保住了。

尤其現在天氣還偏冷,傷口不會腐爛,勤加照看會好的更快。

晉王聽獸苑人保證了一番後,見那小猞猁奄奄臥著,便也俯身,像方才武才人那般揉了揉它的尖耳朵。

這才離開了獸苑。

*

下晌媚娘到宮正司與姜沃說起此事,也驚了姜沃一下,想起那只漂亮的小猞猁就很是不忍,聽說晉王接手才安心。

這一晚,陶姑姑便只令她們只能吃清淡的湯面。

因媚娘進門的時候,臉上還帶了些擔憂傷痛神色,正好讓陶枳撞上。

陶枳問明了原委,便直接安排了晚膳,還讓媚娘先喝一碗寧神的湯:“你今日見了血肉模糊的沖了眼不說,又有驚、憂、傷攻心,後又轉喜——這般心緒起伏,極易損五臟六腑的,今日再不能吃什麽刺激油膩的飲食,難克化。”

“你們兩個都只吃一碗薄湯面,就趕快睡去,好好養一養神,免得造出病來。”

媚娘乖乖應了,姜沃在旁,聽聞自己的晚膳也變成了一碗湯面,便試著抗議下:“姑姑,我並沒有親眼見著血,更沒有嚇著……”

被陶姑姑無情鎮壓:“你這些日子為了文成公主之事,耗了多少精神?如今一下子松了神,正是內虛之時,也不能刺激脾胃,放肆吃喝。”還立刻叫個小宮女去告訴李廚娘,今晚只許給兩人各煮一碗子孫面吃。

姜沃頭一回聽說子孫面,還尋思這是什麽湯面,等端上來一看,原來是鋪著一層雞肉絲和雞蛋的面——合著是雞的一家子子孫。

陶枳發了話,媚娘和姜沃都乖乖吃了面,又早早洗漱,熄燈躺下。

“姐姐睡不著嗎?”姜沃能察覺出媚娘一直沒有睡意,她在昏黑一片中,能模糊看到媚娘的側顏,被染成一片起伏陰影。

這樣的晦暗,讓媚娘覺得,有些在日光下說不出口的話,現在也可以吐露。她聲音輕飄飄的:“小沃……這話說來或許有些沒良心,但今日晉王輕描淡寫就救了小九兒的時候,我心裏湧出的居然不是感激,而是——”媚娘反復去剖嘗自己復雜的情緒,感激和慶幸自然是有的,但更多是無能為力的不甘,還有,那近乎嫉妒的極度渴望。

“——要是我是他就好了。”

姜沃抱著被子,安靜聆聽。

其實這幾年,她有意無意會去觀察媚娘的性格。

就像世界首富,會被采訪者反復問起小時候的事兒,好似一個卓絕的人,小時候也必有不同一樣。姜沃有時候看著這史上唯一的女帝,也會忍不住想找不同,是否真的如史書上描寫的那般,很多皇帝天生異象,特殊的好像打小就不是個人。

是,媚娘很好學,精力充沛,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但這些特質,許多大唐的姑娘都有。甚至用陶姑姑的話說,媚娘還比許多姑娘更‘乖’‘穩’‘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