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見

且說太子李承乾自打不良於行後,性情便日漸暴躁,這些大家都能理解——好好的兒郎忽然瘸了心理關肯定不好過。

因而太子偶有些打罵宮人、或是無禮於老臣、師傅們的舉動,皇帝口中自是斥責,心裏卻不免覺得,這是孩子心裏憋屈,還算情有可原,等日後走出來就好了。

然而近來太子犯了一錯,卻戳了二鳳皇帝逆鱗。

太子殿下竟忽然把性取向也給變了!

原本太子跟太子妃也算夫妻和合,膝下一雙嫡出兒女,東宮也有幾個美妾,算是皇族男人一朝太子標準配置了。誰料去歲起,太子忽然將嬌妻美妾都置之不理,只寵愛一個善歌舞的太常樂人(重點:性別男),還親自替他改名‘稱心’,說是唯有稱心能夠稱他心意。

太子或許是稱心了,二鳳皇帝險些沒氣死。

不比漢朝皇帝許多都男女通吃,斷袖之風盛行,二鳳皇帝雖是風流人物,卻是鋼鐵直男型的風流,完全不能理解兒子新開辟的感情線,當機立斷把稱心給物理性消滅了。

皇帝還覺得兒子已經成人了,要臉面,不好當面處置他的孌寵,就先把太子叫到身邊來問政呆了一天。等太子回東宮後,才發現喜愛之人落地成盒,已經只剩下一抔骨灰了。

太子又驚訝又傷心,不顧師傅們與東宮輔臣的勸說,執意在自己宮裏給稱心立了牌位,成日悲哭感懷。

這給皇帝氣毀了:你不顧太子體面,豢養男寵,你爹我出手替你料理了,你不但不知羞愧遮掩,居然還弄個牌位鎮日在宮裏號喪!

且哭的那叫一個慘,你老子還沒死呢,不過一男寵爾,就哭成這樣!

太子這邊哭了,魏王那邊立刻樂了。

轉眼便使人把此事傳得人盡皆知,朝臣們都知道太子為了一男寵跟皇帝杠上了。

於是這幾個月來,太子殿下的風評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稀裏嘩啦往下掉。

而二鳳皇帝的怒火,在把稱心燒成灰後,也並沒有終結,還燒到別人身上去了,崔朝就屬於無辜躺槍:他跟晉王純純同窗情誼,只因他生的太好,二鳳皇帝便也將他調出了晉王府。當然,魏王府上也是如此。

不過二鳳皇帝並不是隨意發落人的昏君,與其說是遷怒,更多是為了防人之口甚於防川。

太子剛出了這件事,皇帝謹防著有人給他其余兒子們身上添花名。

於是崔朝雖屬於殃及池魚,卻沒有被免官,只是調去鴻臚寺了。

晉王說起此事依舊有些沒精打采:“鴻臚寺那邊已然定了,明年二月,崔朝便帶著出使阿賽班國的使團從九成宮出發西行。臨行前,還請姜司歷替他起一卦。”

臨近行期,想必卦象更準些。

且到了九成行宮,規矩也少,晉王還準備再引著崔朝見一見姜沃:作為袁仙師的親傳弟子,姜司歷的相面之術必不會差。

姜沃把此事應下來。

晉王露出一個笑容。

在宮中時間久了,旁人對他的話到底是敷衍地應承,還是真的擱在心裏預備好生去做,李治是看的出來的。

他瞧得出姜司歷答應的誠懇,於是也松了口氣:“多謝姜司歷了。”又加了一句:“此事我不會外傳,以至於人人來請托起卦,叫姜司歷為難。”

說完起身告辭,姜沃送出門來。

正好遇到魏王的長史匆匆進門,想是有魏王吩咐的差事。迎面見了晉王,那長史就急火火行了個禮,還道:“下官帶著差使,請晉王見諒。”

姜沃就見晉王眉眼愈加笑意柔和:“想是四哥有大事,那於長史快忙去吧。”

按說於長史應當恭候晉王離開後,他再跑去辦差,然而他跟著的魏王權勢滔天,時間一長,長史們也習慣於眼睛長在天上——魏王覺得幼弟晉王是自己小弟,於長史也就順理成章對晉王隨便起來,晉王客氣了一句讓他去忙,於長史還真的拱手行禮,扭頭就跑了。

竟成了晉王恭候他離開了。

姜沃:……於長史,你清高,你了不起!

於長史跑的痛快,姜沃其實略有些尷尬的,她算是目睹了魏王長史對晉王的不敬。

看著於長史的背影,晉王又笑了,甚至笑出了一個酒窩。

然姜沃卻從這笑容裏感覺到一點危險的意味,心裏替於長史念了聲佛。

就姜沃看來,晉王並非是宮中人盡皆知的‘好脾氣大善人’,而是小黑蓮花一朵。

宮人們都道,

在晉王宮中犯些錯也不要緊,甭管是偶然誤了當值時辰,還是失手砸了珍貴的擺件,晉王都會好脾氣的恕過。

就連宮正司內,陶姑姑等人也被晉王瞞了過去,每歲整理各宮宮人的賞罰時,都感慨晉王處送來懲處的宮人是最少的,果是最寬厚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