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頁)

“陛下……”

皇上走出寢宮,頭也不回,剛到門外,便見靖王立在白玉階下,臉色僵硬,動也不動。

皇上一愣,突然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

到了不惑之年,都已為人父,沒了少年時的叛逆,也沒了青年時的沖動,看盡了人世之情,再大的事似乎一切都能平靜了。

可也正因為如此,更難以開口,皇上張了張嘴,“朕……”到底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良久後,靖王先問:“她是誰?”

皇上立馬回答道:“她姓謝,單名一個念字。”

她並非是周家人,大酆之前戰亂不斷,他們三兄弟也曾跟著父母幾度搬遷,在一場戰亂後,他遇到了一位深受重傷的婦人。

那婦人臨終前,把尚在繈褓中的女嬰交給了他,告訴他,她叫謝念。

父母將其領養在身邊,把她當成了自己的童養媳來撫養。

長大後,她也隨著自己喚父母為爹娘。

搬去的地方多了,漸漸地沒人再認識他們,也沒人再清楚他們的過往,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周家娘子,連父母也慢慢地默認,最後還將其寫到了周家的族譜上。

可在自己心裏,從未把她當成妹妹。

她十六歲那年,他給過她選擇,問她可有心儀的人家,她主動上前抱住自己,羞怯地同他道:“我只願做兄長之妻。”

面對她的柔情,他沒能拒絕,當日兩人便穿上了喜服,對著父母的亡靈拜堂成了親。

她是自己的第一位夫人,靖王周賺便是他的嫡長子。

這輩子,他最對不起的女人,便是這位糟糠之妻,她陪著他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卻沒能熬到自己功成名就,沒有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登基之後,他沒能封她為皇後,甚至連身份都沒給她,他從不怕流言,但他卻不能讓他們的兒子受世人指點,唯一能做的,將她的屍骨安葬在了自己的皇陵,等百年歸去之後,便去與她同穴。

若非今日被元氏戳穿,這樁秘密他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他和靖王也永遠都只是養父養子的關系。

可如今已經被他聽到,便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又告訴了她的身世,“她乃謝仆射的親姑姑。”

真相被揭開,一切都明朗了。

為何當年他攻入東都後,在那麽多的人才中偏生看中了謝道林,將其封為開國第一丞相。

而又為何謝道林會在風光最盛之時,甘願辭官,回到鳳城。

兒時他並非不介意,也曾無數次地問過他自己的父親是誰,都沒能得到答復,靖王僵住的神色,慢慢地變淡,目光一片黯然。

皇上一直看著他,見他如此,心頭一抽,啞聲道:“是朕對不起你們母子……”

靖王沒應,片刻後行禮道:“父皇若無要事,兒臣先告退了。”

知道他一時接受不了,皇上也不勉強他,忙點頭道,“行,你先回府上,好好歇息。”

太子藏匿在東都,等了一天的消息,沒想到等到的卻是這樣的晴天霹靂。

靖王竟然是父皇的親生兒子,且還是長子。

那自己算什麽?

胸腔的怒火將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坐立不安,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半路而劫不說,如今還來告訴他,那位一直被他尊敬,且以為只愛他一人的父親,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私生子。

從始至終,他愛的只有他那一個兒子。

自己的太子之位沒了,父親也沒了。

突然的落空如同被人遺棄,內心的恐慌化為了無盡的憤怒,不斷拍打他的胸腔,吞滅他的理智。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此刻要是自己不爭不奪,便徹底一無所有,他的家,他的江山,他所有的一切,包括性命,都將消失。

沉下心來,吩咐身邊的隨從:“立馬傳我命令,即刻派兵進中州,不惜一切代價,屠了鳳城。”他靖王不是來奪他的家嗎,那就先讓他的家人陪葬。

至於這東都,不是他不仁,而是父皇太讓自己失望了。

從暗樁出來,太子壓低頭頂的草帽,帶人穿過暗巷,一路到了元相的府邸。

元相也剛收到消息,同太子一樣,內心極具震驚和惶恐,靖王一旦被立為太子,不只是周延和皇後,還有他元氏一族,一個都逃不掉。

是坐以待斃,還是放手一搏?

成了能登天,可一旦敗了,便是滅族的災難。

自己再加上太子,到底有多少勝算,足不足讓他堵上全族人的性命,去冒這個險。

正打算派人去南城,先探探太子的想法,人還沒走出府邸,門房便過來悄聲傳話:“殿下來了。”

今兒傍晚的一場火燒雲,把天空燒成了血紅。

東都的幾道城門,日落前準時上了鎖,到了亥時,靠近鬧市的新宋門、固門,衛門,三扇城門卻悄悄地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