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皇上上了年紀後,很怕吵,昨兒個幾個太監才把樹上的蟬捉幹凈,此時皇後說完,耳邊便沒有半點聲音,死一般的沉寂。

一旁的劉昆嚇得不敢喘氣。

皇上眼瞼先猛顫了兩下,手中瓷勺輕輕地擱在了碗裏,一雙眼睛眯起來,盯著對面的皇後,眸色帶著探究,慢慢地越來越涼,輕聲問她,“靖王的生父?”

皇後心跳得極快,有心虛有害怕,可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已沒有了退路。

她不敢再去賭皇上對他那位養子的感情,會到哪一步。

怕這麽等下去,她的兒子便徹底沒了翻身的機會。

即便皇上想認靖王,可他始終只是一個養子,一個連父親都找不到的野種,有何資格來奪她兒子的皇權。

皇後定住心神,“那人能說出周娘子早年在荊州之事,說知道周娘子是何時懷了他孩子……”

跟前的木幾,突然被皇上掀了起來。

木上的湯水砸了皇後一身一臉,滾燙的粥貼在皮膚上,皇後一聲尖叫,雙手護住自己的臉。

皇上起身,立在她跟前,面色因憤怒變得猙獰,厭惡地看著皇後,“朕當你元氏已知錯,改過自新了,沒想到你竟敢來算計朕,何人給你的膽子?是前太子還是你元氏一族?”

兩人成親二十多年,皇上多數時候不怒自威,何曾如此大動過怒氣。

皇後身子微微顫抖,目露驚恐,頭伏在地上哭著道:“陛下,臣妾到底是錯哪兒了,延兒他不只是臣妾的兒子,也是陛下的兒子啊,陛下忘了,他剛出生時,陛下把他抱在懷裏,曾笑著替他賜了名,何其喜歡……”

“朕待他不好嗎,從一生下來,朕就封了他為太子,只要他品行端正,做好自己的本分,等朕百年之後,座下的這把龍椅遲早是他的,可他都幹了些什麽,你元氏又幹了些什麽,貪心不足蛇吞象,真以為這天下就是他一人的天下,可以胡作非為嗎?錯矣!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他朕給過他機會,走到今日這步,他怪誰?皆是他咎由自取,德不配位,這天下要是落在他這種人手裏,朕才會成為千古罪人。”

“陛下……”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是不打算再給她兒機會了,皇後急忙爬過去驚慌地去拽他袍擺,“臣妾知錯了,延兒也知道錯了,陛下,咱們把他叫回來,好好教導,他定不會讓陛下失望,陛下,他是您唯一的兒子啊。”

到了這時候,她元氏不知道自己檢討過錯,還打算拿這個來要挾自己,簡直是既愚蠢又惡毒。

“那你想錯了!”皇上冷冰冰地看著她,“你不是在查靖王的父親是誰嗎,朕告訴你,他是誰。”

皇後一怔。

皇上冷笑道:“就是朕!朕就是靖王的親生父親,你高興了嗎?滿意了?”

皇後瞪大眼睛,驚愕地看向皇上,那如老鷹一般銳利的眸子裏陰霾密布,可卻不像是在說謊。

這等事不僅關乎他自己的顏面,還關於著整個大酆,且他一個九五至尊,又何須說謊。

細細一回想,往日被忽視的種種疑惑,全都冒了上來。

周圍的村民從未見到周娘子與男子來往,可周娘子的肚子卻突然大了。

周家的三個兄長知道後,並沒有去找那負心漢討回公道。

周娘子的大兄長回來陪在身邊,一直到生產……

孩子從一生下來就姓周。

周娘子離世,他毫不猶豫地將兩歲不到的幼童帶在了身邊,從小以父自稱……

登基之後,周家的兩個兄弟都封了王位,卻獨獨不給周娘子追封公主的名號。

皇後終於明白了康王當初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是何意。

他們兄妹……

皇後周身一涼,臉上沒了半點血色,如此瞧來,怕也不是什麽真兄妹。

難怪……

他將最關鍵的東洲藩地給了他,對靖王比對太子還親,太子為何能說廢就廢,因為他不只有太子一個兒子,靖王才是他的長子。

皇後突然瘋了一般,又哭又笑,“陛下還說什麽要把皇位留給我延兒,您這一招瞞天過海,就是要我延兒替您那位私生子鋪路啊,陛下難道忘了,當年若非我元氏一族,您何以能如此之快,在東都站穩腳跟?”

“如何?你元氏還有其他想法,不歸順天命,要與朕在朝堂上相抗?”皇上冷聲嗤笑,“朕倒是想問問你元氏,當年謝仆射舉薦元老為朕國舅,說元老恪守本分,你元氏溫婉得體,與朕配得上,結果元老一去,你元家便忘恩負義,處處算計與他,朝堂上做對,如今更是對其一家趕盡殺絕,他謝仆射英明了一輩子,恐怕也就在你元家身上,折了自個兒的名聲。”

“朕再說一回,太子如此,是他品德有虧。”不想再看她一眼,冷聲道:“送皇後回去,沒朕允許,不得踏出宮門半步,你好自為之。”